凌寒首要考虑的是如何筹集到一笔资金,购置一批标准的课桌椅,来取代学生们扒了十几年的木板土台子。现在五六级的学生由于营养条件较好,个头长得特别高,弓着腰扒在低矮的台子上,身体发育都受到了影响,看着真让人揪心呀!
正当凌寒为学校筹钱的事苦思冥想的时候,他的初中老同学于京华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登门拜访他父母来了。他们俩已有六七年未见面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互相捶打着。
凌寒在于京华的后背上猛击一掌说:“老于,真有你的,一转眼就变成了企业家了嘛!不简单!”
“再怎么样,也赶不上你呀!当代的大学生!”于京华憨笑着,竖起了大拇哥。
“别扯闲淡了。今天刚好是星期天,去田老二家餐馆聊天喝酒去,我请客,再叫上雪峰他们几个老同学聚一聚。”凌寒边说边从家里拿了一箱子沙河特曲和几包阿诗玛香烟。于京华恭恭敬敬地向凌寒的父母打了招呼后,二人就迎着落日的余晖向村西小餐馆走去。
老同学们第一次在清泉村聚会,显得格外亲热。凌寒和于京华坐在上首,左席是田雪峰和钱小军,右席是田斌和王曙光,下首是张智慧和田韵莲,刚好是八个人一桌的官席。
凌寒首先斟满一杯酒,站起来激动地说:“诸位同学,分别数年了,今日聚会实在让人激动不已呀!请大家尽情地吃菜喝酒,敞开心扉畅叙别情。这杯酒我敬大家,干!”
“说得好!干!”众人一齐喝彩。除了两位女同学象征性喝了一点,男同学们都喝净了。随后大家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阵,喝了一阵子,就互相聊了起来。因为有女士在场,男人们烟抽得很少,话却说得特别多,都有股子莫名其妙的兴奋和冲动,还有几个人的心理有种说不清的微妙关系。田韵莲的眼睛一碰上凌寒热辣辣的目光就慌忙垂下眼帘避开,心房咚咚地擂着小鼓;田雪峰不时地偷瞟一眼田韵莲,心里酸溜溜的;张智慧大胆地盯着田雪峰看,却被身旁坐着的钱小军有一搭没一搭的插话打断。
他们主要聊的是过去的老师和同学、眼下的工作和生活、未来的打算和想法。田韵莲和张智慧说得很少,她们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流露着压抑不住的欣喜神情。是啊,一群二十几岁的男女青年聚在一起,中间还有几对心仪已久的心上人,又是久别的同学关系,在酒精的刺激下,哪能不兴奋激动呢!
于京华问凌寒:“你记不记得,我们初中班上有个叫夏光辉的同学,当时喜欢在外面打架闹事。83年大逮捕时被公安局捉去判了一年刑,放出来以后,就去BJ漂泊拾荒。现在可不得了啦,包了一家什么汽车制造厂的边角废料,可发横了!听说现在又在搞房地产开发,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我这里有他的联系方式。”
“怎么不记得呢,我们那时关系很好,他的作业基本上都是我帮他做的。他虽然好打架,不过人很豪爽仗义的,经常弄些好吃的给我吃呢。”凌寒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夏光辉那蓄着长发尖鬓角、戴着蛤蟆镜、穿着大喇叭裤的八十年代初超哥形象来,他立即拿出笔和纸记下了夏光辉的联系方式。
凌寒和于京华碰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说:“老于,眼下我就有一些很棘手的事情想找你们这些同学老板们帮忙解决哩。”
“有事你尽管开口,我们俩是谁跟谁啊!”于京华直爽地说,“好同学,钉是钉铆是铆,能行则行;不行则讲清楚。”
“是这样的……”凌寒把清泉小学的情况向于京华作了简要的介绍,末了他说:“眼下学校最需要迫切解决的是两件事:一是课桌椅,关乎孩子们学习和健康成长的大事;二是想临时办一个幼儿班所需的教学设施,解决村上幼儿的学前教育问题。第一件事是越快解决越好,第二件事可以暂缓到今年秋季开学前解决。”
于京华认真地听着,大眼睛不停地转动着。等凌寒说完后,他思忖了好一会儿,问道:“一共需要多少套桌椅?”
凌寒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答道:“除幼儿班以外,有将近200名学生,至少也得100套啊。”
这时,其他的人也停止了谈话、吃喝,眼光齐刷刷地瞅着于京华,屏息倾听着。
“老同学,你看这样行不行?”于京华探究式地瞅着凌寒说,“课桌椅的事,我来办吧。我在扬州还开了个办公家具厂,自家生产的课桌椅,质量标准好把关,成本也低得多;不过,眼下我的资金周转有点困难,先给你做50套送来,让四、五、六年级学生们先用上,等秋季开学时再送50套来,怎么样?”
“好啊,太好了,在这里我就先替孩子们谢谢你,来呀,同学们,我们一起敬于总一杯!”凌寒说完,大家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干了一杯。
于京华憨厚地笑着,两手摆了摆示意大家坐下来,他侧转脸对凌寒说:“别谢我,我这是受你影响的,放着城市不呆,跑到山乡来当个教书匠,图啥呢!”于京华顿了顿说:“至于幼教设施嘛,你联系联系夏光辉吧,让他赞助一下,他也是个热心肠人,凭你俩的关系,估计没多大问题的。”
“好的,我明天就去村部打电话给他。”凌寒激动地说,深情地偷望莲儿一眼。莲儿也感激地朝他抿嘴一笑,露出了那对可爱的笑靥。
这时,田雪峰端起了酒杯,对凌寒说:“恭喜你,你的两个问题都解决了,不过还有个问题也要解决,孩子们上学的路太糟了。”他和凌寒喝了一杯,眼光转到了钱小军脸上说,“这修路的事,恐怕得请钱总破费啰!”
“是,是,是,这条路非修不可,看孩子们雨天上学多遭罪!”
“是呀,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水的!”
“经常还有孩子掉进水田里!”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钱小军涨红了脸,慌忙说:“我是小本生意,哪能和于总大公司作比,爱莫能助呀!”
张智慧可不爱听了,她心直口快地说:“你不是对我说过,你是集团公司,家大业大吗?让你赞助修路,就哭苦了,将来你有孩子不也要上学吗!”
一句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好,好,看在智慧的面上,田书记,修路的人工、设备我出,沙石材料村上出吧。”说来也怪,张智慧的话一出口,钱小军乖听得很。
田雪峰大手一挥说:“好,钱总,就这么说定了,先修条简易砂石路基,等将来有条件再加一层水泥路面。黄沙、石子我发动乡亲们到山里挑去,你们建筑队包施工。”
凌寒简直太喜出望外了,想不到一场同学聚餐,为自己解决了这么多的难题,连路的问题都解决了。他在心里万分感激这些朴实可爱的老同学们,他激动地端起酒杯,说:“同学们,一切谢意尽在这杯酒中,我们干杯!”大家又痛饮了一杯。
此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涌起一股压制不住的想干一番事业的壮志豪情。是啊,八十年代的农村正是百业待举的黄金时期,作为一代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哪能无动于衷呢!他们要干的事业太多了:发展乡村经济、改善教育和医疗卫生状况、改善乡亲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建设美好家园……,广阔的农村里真的是大有可为,蕴藏着无限的发展空间和机遇。但这也不是一代人所能完成的事业,需要几代甚至十几代人才能完成的宏伟大业。只是凌寒他们这一代年轻人赶上了创业的好时机,他们属于开拓者和奠基人,前面的道路还很漫长很艰险。但他们已经做好了克服任何艰难险阻的充分思想准备,无怨无悔,把自己聪颖的才智和辛勤的汗水洒在家乡这片美丽的热土上,努力为后辈接力者创造出一份坚实丰厚的基业和一个前景辉煌的明天。他们身上肩负的担子和责任真是太沉太大了!
所以,今天这次小小的聚会虽然看起来平常而微不足道,但是若干年以后再回首时,就知道它的意义非同寻常!它如同大剧开演时的前奏,如同巨著开篇前的铺陈,其效果不可低估,将会影响深远!
随后,凌寒向于京华、钱小军了解大米厂项目建设进展等情况,又和田雪峰、田斌等聊了聊家乡规划和未来发展的想法……
大家聊得既热烈又开心,一直聊到很晚很晚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