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八,清泉村集贸市场正式开张了。经村委会研究决定:凡进市场交易的经营者,不论集体和个人,一律免收三个月的摊位费和其他相关税费。广告一贴出,四邻八村的乡亲们手提的、肩挑的、推车的蜂拥而至,把个偌大的市场挤得熙熙攘攘。
市场内分固定摊位和流动摊点,固定摊位的经营者必须和市场管理办公室签订经营合同,一年一订,按月收取相关税费;流动摊点每天定额收费。市场管理办公室经理人选出人意料地返聘钱守财,会计由赵中华家初中毕业回乡的大娃子赵明明担任,另外雇佣一名清洁工,一切财务收支均纳入村农工商集团公司核算。
在讨论市场经理人选时,村委会上田斌、张智慧是反对聘任钱守财的。但是,田雪峰却一反常态,力排众议,返聘钱守财为经理,他的理由是钱守财名望高,经验丰富,市场上人员繁杂,事务琐碎,非老书记出马不能压住阵脚。随后,钱守财又推荐赵明明担任会计,好了却他对赵中华曾经的许诺,田雪峰也答应了。田斌干着急,没办法阻拦,因为政企分开后,企业的实际控制权已经落入田雪峰总经理之手了。
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钱守财深谙此道。集贸市场尚未建成时,他的慧眼就看到了其中蕴藏的服务业商机。在和赵中华等人密谋一番之后,抢先一步向集团董事会打报告申请管理集贸市场,随后悄悄到县城找他亲家周局长给田雪峰打关照。田雪峰也不是糊涂人,一来他在村上的资历尚浅,需要利用老书记的余威。二来短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钱守财也确实能办点事。三来没必要得罪老领导周局长,借机给自己在县上培植点人脉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钱守财的位置还没坐热,集贸市场开业的第三天早晨,大门刚刚打开,从眠牛岗方向呼啦啦地涌来了三四十个膀阔腰圆的年轻后生,手握锄头扁担,一字排开挡在了市场的大门口,不让一个人进入市场做买卖。钱守财一看架势不对,披着黄军装,手里捧着宜兴紫砂壶,从办公室里慢慢踱到大门口,赵明明也赶忙尾随而出。
“唉,唉,你们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一大清早就来闹事,简直是无法无天!识相的还不让开滚蛋!”钱守财打着官腔,先声夺人。
“你算哪根葱?叫你们头出来!”中间一个满脸粉刺的高个头壮汉,鼓着一对铜铃似的大眼睛,瞪着钱守财,吃人似地吼着。
“这就是我们经理!”赵明明躲在钱守财身后怯怯地说。
“老东西,找的就是你,敢抢我们的饭碗,今天就把你们的集市关了。不然,有你好看的!”粉刺脸手指着钱守财的鼻尖,开口就骂。
钱守财倒慢悠悠的嘬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大路朝天,各走各边,你开你的集,我办我的市,井水不犯河水。再说,我们市场是经政府批准的,证照齐全!就凭你们几个毛头,也想跟本经理斗,瞎了你们的狗眼,滚!”
粉刺脸也不言语,照着钱守财的脸上就是一拳,钱守财应声倒地!
“弟兄们,砸呀……”粉刺脸手一挥,其他的后生蜂拥而入,一片声地砸门砸窗砸东西,吓得前来赶集的人们东躲西跑。
“打人了,打死人了……”赵明明刺溜一下,趁乱从人缝里钻了出去,边喊边向村里跑……
钱小军一听说老父亲被人打了,就像点燃了火药桶,立马从自己公司和村上招来五六十个年轻人,手里操着家伙,发疯似地朝集贸市场冲去,眼看一场群体斗殴就要爆发了。
“住手!谁也不许胡来!”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喝住了双方,正在附近山上巡林的田玉龙老太公闻讯赶了过来。
“小军,冷静点,赶紧把你父亲送村卫生室去,其他的人都回去,剩下的事情听我的!”田玉龙太公吼着冲进了两拨人中间,怒目圆睁,逼视着钱小军。
钱小军愣怔了一刹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满脸是血,闭着双眼的老父亲,怒火再次窜上顶门心,哪里听得进老太公的话。
“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有乱子我顶着!”他双眼血红,颈上青筋暴涨,狂吼一声,带头冲进了对方人群。
顿时,扁担锄头碰撞声和人的喊叫怒骂声乱成一片。
田玉龙见状,一把抱住钱小军的双臂,死死不放,说:“小军,打死人是要坐牢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就重重地挨了谁一棒,双手一松倒在了地上。
众人一见太公倒了,这才傻了眼,愣在原地,停止了格斗。好在田雪峰领着村委和公司一班人及时赶到了,才制止住了一场更大规模的流血冲突。随后,凌寒和几名老师、眠牛岗村委干部、山水涧镇派出所的警车也相继赶来了(凌寒闻讯在学校拨打了110)。
派出所丁志国所长立即安排几个人把伤势较重的老太公、钱守财抬上警车火速送往镇医院救治,其它几个轻伤挂彩的就近在清泉村卫生室由张智慧处理包扎。
双方几个领头闹事的年轻人被带到清泉村委会会议室,由镇派出所、清泉村委和眠牛岗村委处理善后事宜:带头打人的粉刺脸拘留15天,钱小军拘留三天;集市损失维修费、人员医药费和补偿费全部由眠牛岗集市一次性赔付;眠牛岗村两委主要负责人向镇政府作深刻的书面检查;两村的集贸市场签订协议,允许在对方参股经营分红,并规定眠牛岗集也要免收三个月的税费。
一场纠纷终于化解,老太公和钱守财不久也康复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