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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邓九公大军溃败

仲夏之夜,烈日的余威犹在。黑洞洞的地下,空气污浊,闷热难当。

土行孙快要窒息了。距离姬发的寝宫约莫还有八九里路,他把头钻出土层,大口大口地吸着清冽的空气,脑子顿时清明许多。

他不顾劳累和危险夜闯寝宫,为的就是把姬发的首级带回大营,向邓九公邀赏。自打投入邓九公麾下的第一天起,他就恋上了邓婵玉,朝思暮想,夜不能寐,满脑子都是大小姐冷艳夺目的容颜和战场上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土行孙心里很清楚,以他的身份相貌,邓家的人决不会正眼看他,除非立下不世奇功,封王封侯,方始配得上天仙一般高高在上的邓婵玉。

于是就有了上次行刺姬发的事。

土行孙向邓九公进言,若行刺成功,请主公把大小姐许配给自己。邓九公怎肯把爱女嫁给这个貌不惊人的矮子?他嘴上答应得诚恳,心中却想:“不成的话婚约固然不作数,成了的话赏他金银珠宝,举荐他前往朝歌为官,也就糊弄过去了。”

结果土行孙连姬发的面都还没见着,就被韦护打得呕血,灰头土脸地回营,又被同僚们讥笑一通,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土行孙心中不甘,休整了一阵子,二度入宫行刺,这一回他没有事先告知邓九公,而是在临行前一天向邓婵玉直抒爱意,说姬发和姜子牙的人头就是自己献给大小姐的聘礼。

休息得够了,土行孙冷笑几声,心想:“姬发、姜子牙,今夜你们两个就等着去阎王殿报到吧。”一头钻回土里,矮小的身躯消失在夜幕中。

到了宫外,只见金吒、哪吒、木吒三兄弟,黄天化和杨任师兄弟五人各执兵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土行孙暗道:“好家伙,守备当真森严。”

须知自上回姬发遇刺之后,姜子牙把寝宫外的侍卫都撤走了,改由武艺高强的阐教弟子护驾。

杨任已经看见土行孙就在地下,当即轻轻咳嗽一声。

黄天化会意,故意大声道:“唉,师叔也真是的。半个月了,连飞鸟走兽也难得看见,还有什么人来行刺武王?派咱们天天守在这儿,未免小题大做了。”

金吒接口道:“是啊,我猜土行孙早吓得去掉了半条命,哪儿还有胆子过来找死啊?”

土行孙暗自得意,心想:“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我此刻就在你们脚底下。”

木吒道:“我可不想再守下去了,我回去睡觉咯。”

哪吒道:“二哥,你当真要走?”

木吒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不然呢?你想继续在这儿,你就留着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又过片刻,金吒道:“三弟,咱们也回去吧。”

李家三兄弟都走了,只剩下黄天化和杨任。他们两人寒暄一阵子,终于也走了。

土行孙见强敌一个个都走了,不禁大喜,心想:“今日天助我也!”埋首疾走,到了姬发卧房之中,只听微有鼾声。他慢慢把头探出,只见床上姬发和一名妃子正自熟睡,当即出土,从怀中取了匕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那年轻妃子面朝里卧,雪白的双肩裸露着,身上的幽香简直勾人心魄,虽未窥其全貌,也可断定她是个极美的女子。土行孙舔了舔嘴唇,心想:“待我杀了姬发,再享鱼水之欢。”匕首对准姬发心窝,笔直地插了下去,满心以为会鲜血四溅,谁料姬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反手勾住他的手腕。土行孙大骇,拼命反抗,奈何姬发手掌似铁箍一般,只听一声脆响,腕骨已被他用擒拿手法折断,痛入骨髓,跟着头朝下,被倒提起来。

姬发怒吼道:“土行孙,你不认得我了吗?”

土行孙一看,顿时魂飞魄散,这个“姬发”是杨戬变的。杨戬有八九玄功,后世称七十二变,想变成旁人的模样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那“妃子”翻身下床,娇叱道:“叛徒,今日是你死期。”

原来她是郑瑛淇。她和杨戬早就布好了陷阱,等着土行孙掉进去。

土行孙双腿急蹬,踢在杨戬裤裆处,杨戬吃痛,弯下了腰。土行孙趁机摆脱控制。郑瑛淇见状,急使一招“夺魂箭”,击中土行孙背心“灵台穴”。土行孙登时口喷鲜血,软瘫在地,欲遁地逃离,岂料这地面竟然变得似生铁一般坚硬,地行之术根本无从施展。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畜生,还不束手就擒?”

土行孙听到那老者的声音,登时吓得魂游天外,双膝跪地,颤声道:“师……师父,求师父饶命。”

惧留孙脸色铁青,道:“你盗取捆仙绳,私自下山与同门为敌。擒住淇儿百般折磨,险些害她失贞丧命。如今行刺真命天子,犯下数条滔天大罪,还想要我留你一条狗命吗?”

土行孙辩解道:“全怪弟子听信申公豹谗言,请师父给弟子将功赎罪的机会。”

惧留孙怒道:“我不是你师父!”一言甫毕,老泪纵横,伤感不已,道:“我门下出你这等逆徒,有何面目去见武王?”

郑瑛淇道:“师叔,不如将土行孙交由武王和姜师叔处置。他若诚心悔改,也不妨给他自新的机会。”

惧留孙甚是诧异,问:“淇儿,你不恨他吗?”

郑瑛淇瞟了土行孙一眼,眸色清冷,道:“弟子恨他入骨,但西岐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这等私人恩怨只有暂且搁置一边。”

惧留孙叹道:“你胸襟广阔,能识大体。难怪文殊师兄将掌门之位传给你。”转向土行孙,道:“你师姐替你求情,你还不谢她?”他说“你师姐”,自然是默认土行孙此刻仍是阐教弟子。

土行孙大喜,朝郑瑛淇连磕三个响头,道:“土行孙多谢师姐。”

郑瑛淇轻哼一声,不屑与他说话。

当下杨戬将土行孙五花大绑,收押在监牢。次日早朝过后,惧留孙亲携土行孙去丞相府,登门谢罪。

姜子牙已听说土行孙被生擒,他素来爱才,觉得若是就这么把他一刀杀了,未免可惜,与诸将帅、弟子商议一番,决意禀明姬发,给土行孙戴罪立功的机会。姬发气量宽宏,又见众位长辈均有收揽土行孙之意,便爽快地答应了,还封土行孙一个不小的官职。土行孙因祸得福,自是感激涕零,把捆仙绳交还给师父,向郑瑛淇等诸位同门下跪致歉,发誓为兴周灭商大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日,姜子牙正在宫中协同姬发批阅奏折,忽然有人来报,说邓九公父女率兵攻城。姬发虽也习得一身不俗的武艺,但文韬武略却远不及姜子牙,当即问:“相父有何对策?”

姜子牙笑道:“武王请放心,土行孙已归顺,邓九公营中除其女邓婵玉外已无人能给我们制造麻烦。此战西岐必胜。”

姜子牙嘱咐武王只管在宫中静候消息,自己脱去丞相衣冠,披上战甲,调动二十万军马,与李靖、南宫适等大将出城,土行孙也随军应战。

算来两军交战,相持不下已有三月有余。成汤三十万将士折损近半,加之水土不服、思乡心切等因,此时已微露败相。

邓九公见西岐大军步伐整齐,叫嚣声响彻天际,暗自心惊:“敌寇兵强马壮,异人如云,无怪闻太师久攻不下。当初扬言三个月荡平西岐,未免小瞧他们了。”偶一瞥见土行孙也在西岐军中,大吃一惊,叫道:“土行孙,你怎么也和反贼混在一块了?”

土行孙缓步出阵,一言不发。

邓九公怒斥道:“老夫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土行孙跪下,向邓九公拜了三拜,起身道:“邓将军的恩情,土行孙毕生不忘。土行孙是阐教弟子,理应辅佐真命天子武王,只恨当初误听申公豹之言,才投入将军麾下,所幸及时悬崖勒马,才未铸成大错。将军,纣王无道,你又何苦如此愚忠?”

邓九公大怒,令旗一挥,吼道:“杀!”自己一马当先,朝姜子牙冲了过去。成汤军士见主帅身先士卒,个个热血沸腾,与西岐大军斗了个旗鼓相当。

邓九公挥刀砍翻六七个西岐军士,杀意正盛,忽然间一柄长矛疾刺自己面门,赶紧横刀挡住,虎口被震得发麻,知道此人不是等闲之辈。他勒住缰绳,见使长矛的乃是黄飞虎,骂道:“又是一个反贼!”施展毕生刀法精髓,与黄飞虎大战数十回合不落下风。

郑瑛淇和金吒负责保护姜子牙,她默默地观战,见木吒等师弟虽以一当十,但招数巧妙,寻常将士根本不是他们对手,不禁脸露微笑,眼光一转,看见那个要霸占她为妻的涂将军也在与己方相斗,不由得惊怒交加,对金吒道:“师弟,把莫邪宝剑给我。”

金吒抽剑出鞘,不知她要做甚。郑瑛淇一把夺过莫邪宝剑,双足急点,驾云加入了厮杀。她轻飘飘地御风而行,左手五指轻弹,连发“夺魂箭”绝技,迅雷不及掩耳地击倒数名成汤士兵。

“姓涂的!”

一声愤怒的叫喊。

涂将军回头一看,登时大惊,叫道:“小美……”

那个“人”字,他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莫邪宝剑干净利落地刺穿了他的咽喉,郑瑛淇的手法快到连她自己都感到讶异。

郑瑛淇还剑入鞘,冷笑道:“死得这样干脆,真是便宜你了。”正欲回去,耳后“嗤”一声轻响,她不假思索,一个筋斗跃在半空。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名西岐士兵小腹上穿了一洞,血流如注。

郑瑛淇落地,拔剑指向邓婵玉,冷冷地道:“果然是邓小姐,你暗箭伤人的功夫当真独步天下。”

邓婵玉听她语中含刺,心下恼怒,两枚五光石脱手而出,分攻郑瑛淇印堂和小腹,手法极为阴毒。郑瑛淇双膝急屈,头朝后仰,躲过一枚五光石。眼见另外一枚就要击中她小腹“关元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五光石凭空消失了。

郑瑛淇微微一笑,知道是金吒用水火花篮把五光石收走了。

邓婵玉又发数枚五光石,均被金吒收走。她见杀手锏失效,却不知是何原因,大为恼怒,拔出腰间柳叶刀朝郑瑛淇砍去。

郑瑛淇侧身避开,道:“且慢。邓小姐,我有一事请教。”

邓婵玉一刀比一刀狠,怒道:“这是在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啰嗦什么?!”

她除了暗器,别的功夫在郑瑛淇眼里,真的是平平无奇。郑瑛淇看准时机,一脚踢中她手腕脉门,柳叶刀顿时飞了出去。

郑瑛淇淡淡地道:“你输了。”

邓婵玉双手下垂,把头一侧,道:“杀吧。”

数名邓家的亲兵见小姐危急,冲上来想解救她。郑瑛淇运起三昧真火,二人周围立现一个巨大的火圈,众亲兵被火焰逼退,无法前进一步。

郑瑛淇平静地道:“在我杀你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邓婵玉转过头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郑瑛淇道:“你爱我师弟金吒,对不对?”

邓婵玉一怔,道:“你……你胡说。”

郑瑛淇道:“你若不爱他,就不会两次放他走,还给我们通风报信。那符纸背面写着土行孙会在何时何地行刺武王,叫我们提防,这难道不是你干的?”

邓婵玉脸羞得跟玫瑰似的。

郑瑛淇道:“你不肯承认也罢,我是不会看错的。”

邓婵玉沉默片刻,终于承认:“是又如何?”看向郑瑛淇的眼光虽饱含敌意,嘴角已微微上扬。

忽然间金光闪烁,郑瑛淇本能地伸手挡在眼前,金光散去,邓婵玉却不见了。

“淇儿你回去吧,余下的交给我。”

郑瑛淇抬起头,顺着说话人的方向望去,见是惧留孙对她说话,当即应道:“是。”驾云回到金吒身旁,把宝剑还给他。

金吒问:“你和邓小姐说了些什么?”

郑瑛淇笑道:“没说什么呀。”

金吒分明看见她们二人说了半天话,哪里肯信,不过他知道再问下去恐惹师姐不悦,只得作罢。

双方人马又厮杀了一炷香工夫,敌军越战越是疲倦,惧留孙用捆仙绳擒得邓婵玉之后依样葫芦地活捉了邓九公。成汤大军见主帅被擒,登时大乱。邓秀试图力挽狂澜,怎奈全军斗志全无,只得下令退兵二十里,回营高悬免战牌。当晚他下令检点人数,全营仅余十二万残兵败将,何况如今粮草告急,众将士归心似箭,父亲和妹妹同时被俘,邓秀自感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只得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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