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闯过了首关,三个女子信心倍增,尽管下面还有更难的两关虎视眈眈。
她们在山涧给竹筒装满了水,依照小精灵的指示跨过山涧,沿着绿草如茵的曲折小径往东走。
走出十二三里路,地势渐高,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山林。山路没有结束,相反,还长着呢。亦真亦幻谷之大,实在难以想象。
夏玉儿又开始抱怨累了。她向郑瑛淇提议,用飞代替步行。郑瑛淇不同意,认为这样固然节省时间,但极有可能错过许多线索。
邓婵玉看不惯,忍不住说了夏玉儿几句。
夏玉儿立马不高兴了,心想:“要不是我,你到现在还被黄符困着呢。”她回了几句嘴,把邓婵玉惹恼了,亏得郑瑛淇从中调解,才一笑了之。只不过,两个女子互望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友好了。
黄昏时分,夏玉儿猎得一头野兔,欢天喜地捡了一堆枯树枝,点起篝火熏烤。早膳和午膳吃的都是素斋,味同嚼蜡。走了一天的路,此时能有肉吃,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兔肉很快熟了,一滴肉汁落在树枝上,火光中冒起袅袅青烟,还带着浓香,实在是诱人。
夏玉儿撕了一条兔腿,登时肉香四溢。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正要狠狠咬一大口,想起郑瑛淇和邓婵玉还没有吃,笑道:“二位姐姐,一起吃呀。”
郑瑛淇摇摇头,道:“我吃斋。”
夏玉儿“啊”的一声,道:“这我倒忘了。”拽下一条肥大的前腿,走到邓婵玉面前,道:“给你。”
邓婵玉还在生她的气,看了一眼,道:“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说着,解开了放干粮的口袋。
夏玉儿讨了个没趣,怏怏地离开。
当晚三女在山中露宿,每个人值一班夜,次日卯时动身继续赶路。
第一班岗郑瑛淇来值,第二班换邓婵玉,夏玉儿值最后一班。
从亥时到丑时的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是轮到夏玉儿值夜时,气温骤降,天空渐渐变了色,粉红中带着灰暗,云层低了许多,整个平原静悄悄的,有些肃穆,有些可怕。
“阿嚏!”
夏玉儿重重打了个喷嚏。
一堆篝火取暖还不够,她怕郑瑛淇和邓婵玉着凉,当即起身,四处拾捡枯树枝,又点了一堆篝火,直到自己身子暖洋洋的,两个女子衣裳都发热,这才放宽心。
夏玉儿忽然觉得很累,天亮了还有艰苦仗要打,朝地上一躺,把装干粮的口袋放在身下,枕着一条胳膊,缓缓合上眼睛。
原本只打算打个瞌睡,但睡魔很快就征服了她。
睡了半柱香的工夫,天空中飘起了雨,三个女子很快就醒了。
郑瑛淇和夏玉儿同时醒来,脸上刚沾了一滴雨,她们就一个骨碌坐起了身。
邓婵玉揉揉眼睛,这时雨势变大了不少,雨滴打在脸上生疼,不禁骂了一句:“什么鬼天气!”
郑瑛淇蹙眉道:“玉儿,你怎么睡着了?”
夏玉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邓婵玉忽然尖声大叫:“我们的干粮呢?”
三个人的干粮口袋,只有夏玉儿的完好无损。郑瑛淇的口袋似是被野兽撕扯过,破烂不堪,里面的食物亦被偷吃了大半,邓婵玉的口袋更是不翼而飞了。
夏玉儿瞅了一眼便道:“这鬼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猴子、猩猩、豺狗、野猫、猞猁,还有别的杂七杂八的动物。肯定是我们睡着的时候,被它们给吃了。”
邓婵玉惊怒交集,指着她鼻子厉声道:“你是怎么守夜的?!干粮不见了,都因为你的疏忽!”
夏玉儿眉头微皱,道:“王妃,干嘛这么大火气?我这一袋不是还好好的吗?大不了我节省点吃,分给你和瑛淇姐姐就是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邓婵玉“呸”的一声,道:“我才不要你好心!”一脚踢开地上一块腿骨,那是夏玉儿昨晚吃剩下的,厉声道:“要不是你吃兔子肉,能把野兽引过来?要不是你偷懒,干粮会没了?”
夏玉儿也怒了,娇叱道:“哟呵,照你这么说,我就是罪魁祸首喽?”
邓婵玉冷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害群之马倒是当之无愧。”
夏玉儿气得发抖,也不管她是皇亲还是国戚,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邓婵玉没料到夏玉儿会对她动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个耳括子,半边雪白的脸蛋登时红肿起来。她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和哥哥,还没被第三个人打过,更何况还是打脸,怎能不大为光火?
唰!邓婵玉抽出了佩刀,夏玉儿见状,也拔出了吴钩剑。
两个女子气势汹汹,都是毫不相让。
郑瑛淇大惊,忙拦在二女中间,喝道:“住手!”
她在论武功是夏玉儿胜过邓婵玉,在兵刃上也是前者占尽便宜,但邓婵玉有八卦紫寿仙衣护身,真要打起来夏玉儿未必就能占上风。
邓婵玉怒道:“瑛淇姐姐你让开,我今天非得教训一下这个前朝余孽!”
夏玉儿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讥刺道:“就你那几下把式去跑江湖卖艺还马马虎虎!”
郑瑛淇喝道:“都少说几句!”双手如风,点了两人的穴道,把她们的兵刃收了,又道:“即刻起,你们的兵器由我保管,免得你们打打杀杀的。”解开了二人的穴道。
邓婵玉狠狠瞪了夏玉儿一眼,轻抚着被郑瑛淇点痛的穴道,道:“看来我在这里是多余的。”
夏玉儿嘴唇微微一动,想说“还有点自知之明”,但想到自己刚刚打她的那一巴掌甚重,不禁微觉歉疚,便忍住了没有说。
邓婵玉又道:“我要离开这里。”
郑瑛淇蹙眉道:“婵玉你胡说什么?”
邓婵玉道:“我回去,你们去找九转赤芝吧。”
郑瑛淇一惊,道:“你!你!我们一起出发的时候就说好了,取不到九转赤芝不回去,现在你想食言吗?”
邓婵玉语气激愤,道:“如果只有瑛淇姐姐你,我决不半途而废。但是!”瞥了一眼夏玉儿,叹道:“我心意已决,不要拦我。”
夏玉儿眼望郑瑛淇,希望她能劝劝邓婵玉。
谁知郑瑛淇并未挽留,把佩刀抛给邓婵玉,道:“既然这样,你回去吧。替我给丞相,还有师弟的家人捎个口信,就说我们一定尽快把九转赤芝带回孟津,叫他们放心。”
邓婵玉点头道:“祝你们一路顺风。”说罢,走上了下山的路。
夏玉儿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呆了,良久,道:“瑛淇姐姐,我……”黯然垂首,说不出话了。
郑瑛淇道:“婵玉是凡夫俗子,不能和咱们比。三仙岛随处都可能有危机,她回去不是坏事。何况她现在是个母亲了,本来就不该蹚这趟浑水的。”见夏玉儿呆呆出神,道:“别闲着,摘些野果做干粮。”
夏玉儿笑了笑,道:“这个好办。”倏地化身为小白狐,一溜烟似的扑到郑瑛淇脚边。
郑瑛淇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模样,笑道:“你干什么?别玩了。”
夏玉儿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小白狐走了。
不到一顿饭工夫,小白狐回来了,变回人形,拉着郑瑛淇的手,道:“快跟我走吧。”
郑瑛淇不解地跟着她,走出一里半,夏玉儿指着前面一株巨大的圆柏,道:“瞧。”
树根处生着二三十只鸡枞菌。
郑瑛淇大喜,赞道:“真有你的。”
这些鸡枞菌够一个成年人吃上一顿,再加上夏玉儿剩下的干粮,节省点吃,一两天内不用为口粮担忧。
雨越下越大,两人的衣衫俱已湿透。
收拾好鸡枞菌,夏玉儿道:“附近有个山洞,咱们去那儿避雨好了。”
暴雨中走山路甚是不便,这雨一时半会也不得停,郑瑛淇点头道:“好。”
两人走到山洞口,夏玉儿正要进去,郑瑛淇一把拦住她,道:“我先进去探路,你跟在我后面。”
夏玉儿暗赞她心细,亦心怀感激。郑瑛淇武功高出她一大截,探路为次,保护她才是主。
郑瑛淇折了根粗树枝,用三昧真火点燃了,两人缓步入洞。
火光引起不小的骚动,一片乌云似的巨大阴影从她们头顶掠过,耳中听见一阵尖锐的怪叫。
十余只丑陋的蝙蝠睁着血红的眼睛,尖利的爪牙闪烁着可怖的寒光,朝闯入它们领地的人扑了过去。
夏玉儿不由得惊叫一声。
郑瑛淇叫道:“玉儿快出去,它们怕光!”
倏忽间,六七只蝙蝠把郑瑛淇当成了猎物,只是畏惧她手中点燃的树枝才不敢贸然靠近。
郑瑛淇左小腿忽然一麻,原来被一只大蝙蝠咬住了。
她大吃一惊:“是吸血蝙蝠!”左手拽下腿上那只蝙蝠重重扔向山壁。“噗”的一声,鲜血四溅。
吸血蝙蝠越来越多,郑瑛淇跃出洞,手中树枝被大雨浇灭。一大群蝙蝠追了过来,但见到洞口光亮,立即打住,原地盘旋。郑瑛淇当即放出三昧真火,将那群丑陋的家伙烧得只剩下灰。
夏玉儿长长吁了口气,暗道:“真是好险。”瞥见郑瑛淇小腿在流血,惊道:“你受伤了?”
郑瑛淇苦笑道:“小伤,不要紧。”又从身旁折了根树枝点燃,又道:“我再进去看看。”
夏玉儿夺过树枝,道:“你歇着,我去。”
郑瑛淇道:“小心一点。”
夏玉儿察看良久,每个角落都不放过,见洞中再无残余蝙蝠,这才扶着郑瑛淇入内。
郑瑛淇腿上被吸血蝙蝠咬了,初时不觉得咋样,现在只疼得她龇牙咧嘴。
夏玉儿道:“让我瞧瞧。”缓缓卷起她的裤管,不禁吓了一跳。
雪白的小腿上齿痕宛然,伤口已不再流血,但是肿得厉害,摸上去炙热异常。
郑瑛淇自己也是忧心忡忡,明天能否走路,看样子还是五五之数。
夏玉儿用清水给她洗涤过创口,担心伤口化脓,不敢包扎。
郑瑛淇见夏玉儿愁眉不展,攥住她的双手,笑着安慰道:“我没事。”
夏玉儿嗔道:“怎么可能没事?”
中午她们吃了点烤鸡枞和冷馒头,然后就在洞里烘烤湿透的衣服,一直没出去。
夏玉儿没想到这洞中的吸血蝙蝠如此厉害,待雨势稍小,她就出去采药。所幸出去没多久,便发现了白芨等几味消肿生肌的草药。
回到洞中约莫是未时,郑瑛淇躺在地上昏睡,面额潮红。夏玉儿心惊不已,过去摸她额头,触手火烫,竟发起了高烧,还打摆子。
无奈之下,只得转身离洞,冒雨继续寻药。
她琢磨着,郑瑛淇是湿气逼入体内,这才发热,一边走,一边回顾医书上所记载的对症药物。
穿过低矮的灌木丛,拨开条条碍眼的藤蔓,眼前现出一片沙地。夏玉儿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奇怪的事发生了,她的脚陷进了沙子里。
她感到自己在下沉,柔软的细沙吞没了脚踝,然后是小腿,接着轮到了膝盖。
这不是沙地,是流沙!
只要动作稍大,陷落得就越快。
夏玉儿惊骇万分,郑瑛淇兀自昏迷,荒山野岭中,纵然呼救,也没人听见。
她心中在大喊:“救救我,救救我。”
大腿没入流沙之中,很快腰部也看不见了。
夏玉儿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忽然两条胳膊同时一紧,被人拉出了可怕的流沙。
她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竟然有人来救自己。
只听一个女子怒道:“你没长眼睛吗?”
不是郑瑛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