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守攻
白驹过隙。
光阴三剑中最快的一剑，衣岚利用这一剑穿越了他和琥珀之间的距离，在水剑还未刺伤琥珀时就已经出现在琥珀身后，剑锋上扬，不是对着卜算子，而是直接对着那把水剑，名剑秋水的剑锋毫无阻碍的斩断了雨水，把剑从新化为雨。
衣岚没有趁着剑式未尽刺向卜算子，而是把剑式一改，对着来的地方又用了一招白驹过隙，一瞬间他又回到刚刚站立的地方，手里还抱着琥珀，琥珀身上又几处小伤口，衣岚身上又很多小伤口，这些小伤口流出来的血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来是谁的了。
卜算子没有追击，他安静的看着衣岚在他身边救下琥珀，安静的看他用秋水剑把束缚在琥珀收缴的水流破掉。
“依旧坚持你的善恶，不肯实行正反？”卜算子看着衣岚问道，衣岚理应趁势斩向卜算子，但他没有，因为他还坚持自己的善恶。
“人不是鸟兽，不应只考虑利益，因果，正反。”衣岚扶琥珀起来，护在身后“不随便把矛盾诉诸于暴力，善恶才应是我们遵循的标准。”
卜算子沉默了，没说话也没动作，连带着雨都只是普通的雨了，而不再是无数细小锋利的刀子。
“我本来只是想杀你。”卜算子沉默了很久之后缓缓开口“我的亲人因你而死，虽不是死在你手上，你却不是无辜的，杀你是无可厚非的。”
“但你说的话很有道理，确实逼他们进入绝处的人才是我最应该要复仇的人。”
“可我还是要杀你，因为你是因，没有你就不会有人把我的亲人逼上绝路，你既然造就了这样的因，不论好坏，都要承受这样的果。”
卜算子看着衣岚，说道“这就是大人们的正反观，而不是小孩子们的善恶观。”
“我会在杀死你之前，改正你那幼稚的善恶观。”
卜算子手指微动，一瞬间风雨大作。
何为指尖风雨。
那是能改变一个地方天气的大阵，在很久以前，如果久旱不雨，想要祈雨，要设坛祭祀，沐浴清衣，历时良久才能做得到，而现在只要手指微动就能掌控一方风雨，这就是指尖风雨。
一指扰风雨，在盘中棋水墨画般的空间里，卜算子手指扰乱的风雨都化成了一把把小刀，围绕着衣岚琥珀旋转，不时地飞下来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一两个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些伤口中的绝大多数都留在了琥珀身上。
衣岚要贯彻自己的善恶，所以他只能守，不能攻，攻了便是做恶。但是苦守是不行的，他本来就不是卜算子的对手，即使卜算子中了老烟头一剑废了左手，衣岚依旧不能轻易的打败卜算子，更何况他现在只守不攻，给了卜算子完全发挥指尖风雨的机会，一个能完全发挥阵法的术师，衣岚是守不住的，更何况他还要守着琥珀。
无数的雨滴环绕着他们，无数吧尖刀刺向他们，无数的伤口留给他们，而且卜算子本来就有直接杀了他们的能力，不知道为何却没有，而是一直在增加他们的伤口。
“有些无趣了。”风雨渐歇，卜算子看着满身鲜血的衣岚，以及被衣岚护住还是满身鲜血的琥珀。
“我本以为这个姑娘在你心中的地位很重，你不忍看她受伤，看来并不是。”卜算子停了一下，看着衣岚依旧坚定平静的眼睛“还是说，对你来说，你幼稚的善恶观，比这个姑娘还重要？”
衣岚没有说话，抱着琥珀，两个人身上都是血，衣岚抱的很稳，握剑的手也很稳，没有一丝冲动。
“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我厌倦了这样温和的方式了。”卜算子手指微动，雨渐大，无数的雨滴聚集在一起，聚集出了一把把刀剑，不再是小刀小剑，而是无数把大刀大剑，像是雨一样多，衣岚和琥珀就站在刀林剑雨之间。
“接下来，我会试图杀死......”卜算子伸出一个手指指着琥珀“她，想阻止我就杀了我，否则我会让你感受亲近的人死在你面前的感觉。”
衣岚握剑的手紧了紧，然后又恢复到稳健。
“我不会杀你的，也不会让琥珀被杀的。”
“她叫琥珀么……”卜算子看着因为血流的太多而显得有些虚弱的琥珀，琥珀的眼中有一丝紧张茫然，却还有一丝安心，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衣岚，抓着让她安心的依靠。
卜算子沉默了一下。
“我曾经是松山水寨的二当家，你肯定不知道松山水寨的那些人，那些人中有我的大哥，我的三弟，我无数的兄弟，还有我曾经想收为徒弟的青崖，以及他所喜欢的绿柳.....”
卜算子沉默了，似乎不想再讲下去，衣岚确实不知道松山水寨之类的人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白马宅院他吞食翠玉兰的那个晚上，那三个曾经离他最近的敌人。
“这些人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是我的兄弟。”卜算子又停了一会，才继续慢慢说道“他们被卷入到你的事情中，那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处，我看到了，但是我......没有阻止他们。”
“那时的我还秉持着术师的无情以及对于天道的遵循，可后来，等到他们都在那个绝处里死了之后，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幼稚。”
卜算子看着衣岚，不知道是不是处在风雨之中，他显得有些萧瑟“他们是我的家人，可我秉持着术师的准则，对他们袖手旁观，对我的家人袖手旁观。”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向了死亡。”
这句话讲的并不悲伤，可不知道为什么，全场都安静了，只有下雨的沙沙声。
“人总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才会明白自己曾经的幼稚，想在的你就如曾经的我，坚持着幼稚的观念.....”卜算子的视线看了一眼琥珀，又看了一眼衣岚，最后视线停留在琥珀紧紧抓着衣岚的手上“总要经历一些什么，才能明白要往那些方向上走。”
“我正是经历过一些，才明白了善恶的重要性。”衣岚一直静静听着卜算子的话，直到现在，他看着卜算子，说出了自己的话“没杀人之前我不知道没有善恶观，妄想杀伐果断的我有多幼稚，但我现在知道了。”
衣岚眼前浮现出了那个普通人临死前的样子，那个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死了之后脸上蕴含了无数的情绪，不解、茫然、遗憾、叹息、不甘、还有一些衣岚至今也不明白的释然，这可能是衣岚永远也忘不了的画面。
“人不是鸟兽，不该没善恶。”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琥珀被杀。”衣岚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然后又加了一句“我会阻止你。”
卜算子看着衣岚，衣岚握剑的手紧了紧。卜算子笑了笑“想打败我但又不杀我么？真是年少轻狂啊……”
卜算子看着衣岚，眼中很平静“像贯彻你的善恶，又想保护你想保护的，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卜算子手指微动，刀林剑雨呼啸而下，一瞬间像是倒下了一座山。声音呼啸跌宕，玉山将倾，谁人能挡！
玉山将崩，风雨呼啸，其中却有微弱的声音传来，似狐鸣，似鹤啼，起初声音很微弱，像是风声，后来声音渐大，到最后像是有一整个狐群在尖叫，声音响亮的甚至压过了无数雨剑呼啸而下的声音。
轩辕九式第三式，鹤断狐鸣。
这是轩辕九式中很像白驹过隙的一剑，最快，不同的是，这一剑不单单是快，还猛，这本来就是轩辕九式中用以贴近击杀的一剑，剑式之猛，剑形之快，少有人及，而在剑雨落下之时，衣岚在一瞬间出了数十剑，包含了整个方向，四周大多数的剑雨都被打散，变成了寻常的雨水落下，衣岚琥珀周围像是一瞬间下了一场大雨。
“我说过我会阻止你。”衣岚持剑看着卜算子。
“狂妄！”卜算子手指再动，漫天风雨大作，或刀或剑，又是一个巨大的刀林剑雨，期间还有透明的风刃隐含其中，再次呼啸而下玉山将崩，再次狐群尖鸣刀化大雨。
如此数回，卜算子终于停了，不在进行这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战斗了，水墨画般的天地里难得的安静了一下。
“我阻止你了。”衣岚喘着粗气，他鹤断狐鸣使用了太多次，和借助阵法运行天地魂力的卜算子比起来，他消耗的太多了。
“阻止了我？”卜算子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你身上多了几处伤？你要不要再看看那个被你护在身后的小姑娘？”
衣岚没有回头看，他不需要回头看就知道身后琥珀多了几道伤口。鹤断狐鸣确实很快很猛，但凭借衣岚的本事还是做不到挡下每一波攻击，他和琥珀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多了很多道伤口。
“你说要阻止我，我还以为你会有多厉害，终究是高估了你。”卜算子摇了摇头“要想阻止我，你还是开始拼命吧。”
卜算子手指微动，一条雨龙傲然于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