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零……”
欣兰一惊一战，将桌面的药片，大部分打落在地。心理诊所的热线电话响了，爸爸不在怎么办？地上的药片怎么办？
一个短暂的间隔，电话铃持续响着。欣兰把目光从散落在地的药片上收回，抓起了话筒：“您好，这里是心理诊所，请您讲话。”
“听声音您是一位阿姨，是吗？”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细细怯怯，像一位中学小女生。
“是的，你别紧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阿姨说。”欣兰脸上微红，当起了“阿姨”，她没有别的选择。
“阿姨，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东西吗？”对方没有说出自己的心事，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哦，当然没有，也不可能有。”欣兰答道。
“但是，我老在拼命追求完美。比如说作业本上某一页出现了错字和误笔，我一定要撕掉重写；衣服脏了，我就一遍又一遍的洗，有时把手都搓破了，结果耽误了不少时间还徒生无数苦恼。我是不是心理上有毛病了？”
“不，你这还不是心里毛病，你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完美的天性，就像江河入海浩荡东流，世界因知日星月异。既然你也明白不存在绝对完美这回事，就该对完美的追求有所选择。你肯定有自己的理想，可能是做科学家，也可能是想做歌星、影星。你应该在实现理想的过程中不断追求完美。与之相比，作业本和衣服只是小问题，只要学到知识，穿戴得体，就不必再苟求。你说呢？人生短暂，不可能事事追求完美，这样想和做你就不会再苦恼了。”
“阿姨，你和我们学校里的老师不一样……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女孩的声音顿时亲近起来。
“你放心说吧，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欣兰心中暗笑。女孩刚刚的咨询只是抛砖引玉，信任自己后才转入正题。这个聪慧的小丫头！
“我脸上有一颗痣……”女孩儿有点不好意思。
“美人痣？”欣兰的语气顿时轻松起来。”
“嘻——”女孩被逗乐了，“嗯，胎带的，但我想把它除掉，又怕结疤破相。你说怎么办？”
真是鸟爱羽毛，女爱花容，欣兰暗叹。她想了一下说：“刚才我们谈到完美，那么，面对断臂维纳斯，你会感受到什么？”
“你说的是缺憾美吗？”女孩迟疑着。
“你非常聪明。世界上许多雕塑家都想为美神加上胳膊，结果哪一种方案都达不到人们心目中想要的完美，所以至今我们看到的仍是断臂维纳斯……”
“哼，又来了，原来你跟我的父母一样！”女孩不满了。
“恐怕不完全是，我并没有反对你把痣除去。我只是想帮你分析一下，最后决定权还在你自己手里。对吗？”欣兰赶紧解释。
“……”
“表面上看，痣是一种缺憾，人生有时由不得自己选择。但是据传中国，古代许多美人脸上都有痣。不仅不丑，反而为之增色，也才有了美人痣这一赞誉。这可能与维纳斯的断臂异曲同工吧。想想看，你在一群脸色白净的女孩子中间，谁更惹眼，谁更有性格？何况，做手术还要冒破相的风险。两者之间你愿意选择哪个？”
“……阿姨，你说的对，我决定保持自己的缺憾美了，谢谢您！”女孩的话显然出自内心。
“好，再见！”欣兰长舒了一口气。
“丁零零——”咨询电话不来则已，一来就是一串。欣兰：被初次胜利鼓舞着，顺手抓起了话筒：“您好，心理医生请您讲话。”
一阵奇怪的沉默，对方语调稚气未脱，却异常沉闷而绝望：“我刚刚吃了六十片安眠药，很快就要死了。”
“你……”
对方打断了欣兰：“阿姨，别试图救我，我去意已决。只是死之前有好多话要说，你愿意做我最后一个听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