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炫……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怎么会忘了我们呢?怎么会这样……”开口的是昕海,她扑在天炫的病床边,泪流满面,“我还每天来给你送饭好不好?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怎样都行……”
她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天炫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小瑜和依依连忙扶昕海起来,安慰她冷静些。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是真的。
家人,朋友,还有我。幸福的,悲伤的,统统遗失在了那段无法重拾的记忆里,落满了灰尘。
两个星期后。
“昕海,我来切洋葱吧,你去休息。”
“没关系,大家好不容易来吃顿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天炫的记忆仍然没有恢复,但家里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温馨。这天,我们一起来到他家里看望他,昕海提议为大家准备一顿晚餐,正在张罗着。
其他人在厅里玩着扑克,时不时地传来小瑜的大笑声。我和天璨则坐在沙发上,“看到天炫回来了真好,虽然……”
“嗯,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天璨说。
天炫和昕海的交谈声时不时地隐隐传来,伴随着浅浅的、幸福的欢笑。我向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淡淡地笑了出来。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好像相处得不错。”
“有个女孩每天来给自己送饭,对于一个记忆是空白的人来说,这肯定是印象最深刻的了。”
“嗯,我都不知道应该难过还是高兴。”
“这样也许对大家都好。”
一个小时后,一顿丰盛的晚餐在昕海的料理下摆在了我们面前。
“你的手艺真不错啊。”我看着面前诱人的菜色不禁感叹。
“哪里,大家喜欢就好。”
“额,那个。”天炫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茫然。
“这个是小夏,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昕海连忙帮天炫解释。看来对于我这个不怎么来的人,他还是十分陌生的。
“我是小瑜,叶天炫,你最好记住我。”
“干嘛那么威胁人家。”
“不吓唬吓唬他怎么记得住!”
“哈哈……太霸道了你。”
“哦哦,”天炫挠了挠头,“真是不好意思,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人。”
“嗯没关系,”我说,“慢慢来,我们都会祈祷你尽快好起来的。”
天炫对大家笑了笑,可是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站起了身,我们也都朝他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他慢慢走到架子旁,拿起了摆在上面的相框,看了一会。
“这……这是我吗?”他指着照片上的人问我们。原来是在我生日那天,天炫、天璨和我,三个人一起照的合影。
“嗯,左边那个是你。”
“哦……”他又低下头看了看,“我为什么戴着帽子呢?”
“因为……”我忽然发现没办法告诉他原因,一定会引来他更大的疑惑和好奇,从而需要解释的东西就太多太多了。正在我想到这些顾虑时,天炫好像头痛的样子,闭着眼,手扶着额头。
“怎么了天炫?”
“没事……忽然觉得头疼。”于是昕海走到他身边,扶他回到餐桌上。
“我也真的,想早点恢复记忆……”
“没事的天炫,不要勉强自己。”
“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天炫的语气微微沉下去了,“就好像是有意地回避,不想面对一样。”
气氛忽然凝固住了几秒。
“没关系的,”天璨打破了沉默,“现在我们都还在你身边,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嗯,是啊!你还有我们呢。”
天炫点点头,好像在对大家表示感谢。
晚餐开始了,昕海坐在天炫身边,两个人一直有说有笑,我和天璨坐在他们面前,默默地注视着。我们都懂。
晚饭过后,我们几个人走在夜幕下的广场。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我深吸了一口秋季的空气。
“这个广场的夜色好美。”昕海感叹到。
“嗯,是啊。”
我们漫步在这个熟悉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最美好的意境吗?充满回忆,却又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和幻想。
我想起了有关于我们的一切的一切。
小时候三个人嬉戏的场景。
和天炫一起来到大学的场景。
第一次在舞会与天璨偶遇的场景。
天炫被查出白血病的绝望与悲痛。
和天璨重聚时的喜忧参半。
在病房外等待天炫移植手术时的紧张。
天炫扮成快递员出现在我生日Party上的惊喜和感动。
陪叶叔叔一家三口去看望雪贤阿姨的凄美与沧桑。
天璨的沉默,天炫的落泪……
这些,在我脑海中久久不能离去。
就要这样结束了。是否应该感谢这场飞来横祸呢?虽然险些夺走天炫的生命,却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予了他重生。
“我们回去吧,很晚了,还要一起看电影呢。”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一起走向了回家的路。可是才刚刚进门,昕海忽然一副惊讶的样子:“啊,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吃饭时候把饮料都喝完了,我再下去买点吧。”
“我去吧。”说话的是天炫,“正好我也想自己走走。”
“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别老把我当成病人一样,我没事。”
对于他微微有些强硬的态度,大家互相对视着,忽然沉默了片刻。天炫还是那个样子,即使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还是那么倔强。
“嗯,那,你快去快回吧,我们可是会先看的,来晚了精彩的部分就错过了。嘻嘻。”
“嗯,一会就回来。”说完,天炫和我们摆了摆手,自己走出了家门。
“啊,忘了告诉天炫我们要买什么饮料……”我突然想起,“怎么办啊!”
“呵呵,买了什么就喝什么吧。”天璨拍了拍我。
“好在天炫一定知道我要什么……”
我的话语戛然而止。
“我……我忘了。”我对自己的天真傻傻地笑了笑,“现在他不可能知道了……”
“小夏……”昕海拉住我,“别难过了。”
是啊,我也应该清醒了。我对自己笑了笑。
广场旁,街边小店放着轻柔的歌曲,淡淡的,却是那么伤感。
“你一直说的那个公园已经拆了
还记得荡著秋千日子就飞起来
漫漫的下午阳光都在脸上撒野
你那傻气,我真是想念
那时候小小的你还没学会叹气
谁又会想到他们现在喊我女王
你哈哈笑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时间走了,谁还在等呢
这杯咖啡忘了加糖,真不是我那么伤感
世界太复杂,你说单纯很难,我当然都明白
可是啊只有你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
只有你才能了解我要的梦从来不大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情侣一样
我痛的疯的伤的在你面前哭得最惨
我知道你也不能带我回到那个地方
你说你现在很好而且喜欢回忆很长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家人一样
总是远远关心,远远分享。”
不远处,天炫拿着24小时超市的袋子缓缓走着。
街边逐渐疏散的人群,寥寥草草地从他身边经过。他抬起头,望着这个不平凡的夜,那星,璀璨如他清澈的双眸。
望不见爱与恨的边缘,分不清过去与未来的惆怅落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拖着疲惫的躯壳步履蹒跚。
渐渐的,视线变得模糊,更加模糊。
他停住脚步,缓缓拿起一瓶冰凉的饮料,那是冰爽茶的包装。泪如同伤痕,划过他清俊的脸颊。
“夏,你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