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好”字,促成了一段南越皇苏帝国中流传许久的君臣佳话。这是日后的事了。
自恃有温亦儒出马,宁赐舒舒服服窝在吴中郡守府内,依靠在躺椅上有一颗没一颗吃着葡萄。恰巧苏逸清从大门外进来,瞧着宁赐这幅悠闲的模样,不由得大为艳羡,小狗似的凑过去讨好的靠了靠:“阿姐,我也吃。”
宁赐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顺手把指尖那颗剥了皮的紫葡萄一把填进苏逸清嘴里,自己坐起身子来擦了擦手,随口问道:“处理完了?”
“完了。”苏逸清努力吞下葡萄,自己又拈起一颗,眼珠转了转,“阿姐倒是逍遥,我快被成堆的公务累死了。”
“淡定。”宁赐拍拍身旁的塌示意苏逸清坐下来,“日后你总不能给我跑到边疆去做个清闲王爷。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帮忙。”
苏逸清突然哼了一声:“阿姐,你倒是还记得我?这两天不是围着那个斯惟云就是温亦儒转,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这个弟弟了。”
听着弟弟语调里浓浓的不满,宁赐只是垂眸轻轻一笑,不置可否。苏逸清却是不依不饶,皱着眉头望向她,口气更加不满:“要我说,你请斯惟云入朝为官不单单是为了他的才华罢?我听她们说那个斯公子清秀美貌不逊于温亦儒。”
“胡思乱想甚么的呢。”宁赐轻斥,“以貌取人,不成大事。”
苏逸清冷笑:“世人倒是不以貌取人了?那些皇帝后宫的妃子岂不是一个个貌美如花,心如蛇蝎?”
宁赐不欲与他争辩,下意识皱了皱眉,冷淡淡地道:“怎么,你对后宫皇帝的妃子甚有研究么?”
一瞅见她的脸色冷下来,苏逸清立刻见好就收,讨好似的凑过来扯住宁赐的衣袖:“好姐姐,阿清说笑呢,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是瞅着你这两天忙里忙外的从来不到我行宫里去坐坐,有些想念罢了。姐姐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同去摘枣子的事儿?倒是多少年不曾和阿姐一同戏耍了。”
听他说起小时候的事,宁赐心里微微一动,面色放松:“当然记得。要不是你那时候在树上大呼小叫的没个体统,咱们还能被太傅抓了?你倒是只被罚抄了十遍训诫,可我被母亲提到宸渊阁去看了三天奏折,头都大了一圈。”
“阿姐,这也是我的错了?”苏逸清委屈的眨眨眼,“你也是知道的,宣太傅那个人简直是通神了,不论你去哪儿都能被他找到。就算我不叫唤,他找到咱们也是迟早的事儿……话说回来。你那里可有甚么好吃的?”
他伸手朝宁赐宽大衣袖里掏来掏去,宁赐心不在焉盯着原著桌子上的香炉,任由他摆弄。不多时苏逸清掏出两个金黄色的小枣和一把水晶匕首。他惊奇的望着小匕首,却见宁赐横里伸出一只手将匕首接了回去,只留给他两个小枣。苏逸清见状唉哟一声,笑眉笑眼的腻过来:“好姐姐,你拿的甚么好玩儿的,给我瞧瞧不成?”
“不过是件小匕首,”宁赐打眼稍一端详,就随手抛了过去,“苏州知府贡的,你要喜欢就拿去。”
苏逸清瞧着手中那柄小小窄窄的匕首,通体晶莹透明,直如无物,用一整块上好的白水晶一点一滴细细雕刻打磨出来,单单是那匕首鞘上精细篆文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更缀有细如米粒的紫宝石数块,整齐镶嵌在鞘壁上,四周镂刻着细细的花纹,金丝绕边,进贡之人显然是花了极大的心思才淘到这么一块宝贝匕首。
“我不要,”苏逸清撇撇嘴,随手丢下,“这匕首这么秀气,只怕是一折就断,不能用的东西我要来做甚么?还不如剑好用。”
宁赐笑笑,随手将匕首笼到袖子里,端起桌上茶盏吹了吹气:“剑和匕首是两回事。你见那个刺客拿剑去和人拼命的?”
“是,姐姐有理,我说不过。”苏逸清毫不客气在宁赐身边坐下,伸手端过那已经吹凉了的茶,笑嘻嘻的眨眨眼:“我渴了。”
宁赐自己的茶盏被抢了,只是一笑,不与他小孩子一般见识。自己拂衣而起,望向窗外。
“那吴中郡郡守贪污一事,姐姐要怎么做?”苏逸清道,“朝堂上有十多个老大臣上了折子,说杀说贬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给他求情的。”
“那人该死。”
宁赐背对着苏逸清,不耐烦的拂拂袖子,语气清冷下来,“本来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肆意横行就结下了不少仇家。如今更是恣意妄为,连军饷都敢私扣。大越律法里这是必诛的罪过,又有哪个大臣那么不识眼,这当口给他下保命的折子?只怕先前吃过他亏的此刻一发全来要债了,朝里朝外多少人巴不得瞧他人头落地呢。”
苏逸清放下茶盏:“可是姐姐,那豫州府里的作乱还甚,怎么不见你动他?”
“不是不动,是暂时不动。”宁赐转过身,到桌边坐下,端起另外一盏茶随意抿着,眉间微蹙,“吴中郡连着凤阳郡,郡守是朝廷要员。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难道要让郡守空着不成?更何况,那郡守明里是两不依靠,暗地里却是白家的人,我且留他在任上,白菊君若是识好,也该管管他的奴才们了。”
“可是我听说,那个吕郡守最近愈发放肆了,满街骑马乱跑,口里还嚷着连皇太女也不敢动他。”
“由他跑。”宁赐冷冷一笑,“本宫若要动他,必一招致命……在此之前,让他且多活两日。”
“是。”苏逸清垂下眼睑,恭敬的应声。
宁赐端着茶盏,抿了几口,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的白梅。几支招展,颇为素丽。苏逸清正在沉默中,只听宁赐轻声道:“你回罢。今晚上还有焰火晚会,莫要误了正事。”
天色已晚,苏逸清恋恋不舍的起身。将宁赐袖中金黄小枣一并搜刮了去,悉数揣在自己袖中,这才笑吟吟的道:“如此,我先去瞧瞧……”
话未说完,身后两扇门轻轻开了。温亦儒身着白金色长袍,头戴碧玉冠,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苏逸清微微一笑:“逸清皇子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