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忽必烈共骑一匹马,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宵禁之前出了中都城门,木兰转身看着夜色中渐渐远离的中都,不禁叹了一口气。
忽必烈减慢了骑马的速度,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卫城了,我的人明日会赶到那里接应我们。”
“明天蒙哥也在吗?”
忽必烈暗藏不快道:“王兄他应该跟着贵由回王都了。你很想见蒙哥吗?”
“只是本以为那夜过后就是诀别,没想到还有再见你们兄弟的机会。”
“如果那天黎明你离去的时候,我骑马送你一程,等你走上官道再离去,这有你早就到了中都,也不必又经历这些天的波折。”忽必烈流露出悔意道。
木兰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感到奇怪,转念一想,这孩子虽然不比蒙哥温文尔雅,却也重情重义,一定是因为我救了蒙哥,所以才从贵由侍卫的手下救我,真是兄弟情深。
忽必烈手执马鞭向前指着:“前面不远就能看到城墙了,夜深了,先找个客栈住下。”
得知忽必烈的真实身份以来,木兰总是隐隐觉得忽必烈言行有些奇怪,眼下却也只能任由他摆布了。
-----------------------------------------------------------------------------------------------------
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卫城时已经夜深,到了一家小客栈,要了一些酒菜垫饥。小店里烛火昏暗,和中都的天禧客栈不能相提并论,只有一个老板和一个伙计,房间倒是有空余的几间。
木兰的食量很大,在未来的世界,常年混迹于搞建筑的男人堆里,胃口可绝不亚于男子。
忽必烈行事很警觉,即使是在卫城,仍就着昏黄的烛光取出银针验毒,不知是累了,还是好奇木兰的好胃口,他草草吃了几口,就撑着头停下来看着她。
木兰这条命是忽必烈救的,加上从下午到深夜来两人相伴,一路上三言两语地说着话,木兰对忽必烈也生出几分亲近之意,见他不再动筷,便也停著问道:“这里离中都不远,为何如此冷清?”
忽必烈道:“卫城建城不过十数年,在这之前本来只是个村子,后来政权林立,金朝廷便把这里建成了中都的前哨,只是位于荒郊野外,无论哪股势力都不重视,除了战时之外这里军防都很松懈,所以,小住几日确是安全的。”
木兰“噢”了一声,又自顾吃了起来,发现忽必烈一直盯着自己看,问道:“你看什么看!”
“我只是在想,你这样一个姑娘,怎么会独自出来行走江湖,卷入了这么多是非。若说你真是无辜的,中都那么大,那日怎会恰好遇到贵由和蒙哥?若说你有什么目的,又怎会陷自己于那种危险境地差点送了命?”忽必烈一针见血道:“你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你要在中都办的究竟是什么事?”
木兰被他问住,却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言多必失。
为了阻止他问下去,她看着四下无人,凑近了悄声说道:“忽必烈,这世上谁没有秘密?比如你和你王兄,你和你父王,你们难道不想做天子吗?”
忽必烈闻言身体一僵,脸色即刻变了,他再老练,也不过是个少年,闻言,他失态地地伸出手紧紧抓住木兰的手腕,捏得嘎吱作响,直到木兰喊道:“快放手!你不能因为心里想什么被我看穿了,就杀人灭口!”
忽必烈回过神来,手上撤了力道,木兰不敢再说话,只是狠狠地对他瞪眼。
他全然不理会,又凑近了用极低的声音道:“你绝不是个寻常女子。”
木兰转念想了想,寻了个说法,凑近忽必烈道:“若论蒙古各路兵马,你父汗托雷一脉最强;若论治国才能和胸襟气度,我虽没见过当今的窝阔台大汗,我看他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忽必烈问道:“你竟敢如此评论大汗?这又从何说起?”
“治国如治家,道理是一样的。你看他那长子贵由,一幅凶残暴虐的模样,全然没有能成为帝王的风度,见人就要杀,日后也是不能容人的。那窝阔台大汗把自己的长子教育成这样,在这乱世里,日后如何守得住江山?”
忽必烈眼睛里流露出赞赏之意,心里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好奇之心越来越浓,嘴上却不再问下去,而是用简陋的酒杯斟满两碗酒,破落的卫城客栈并没有考究的酒具,只用海碗盛酒,忽必烈将其中一碗递给木兰道:“今日忽必烈受教了。”
木兰笑道:“客气了。”端过酒碗紧紧握住,心里却长吁一口气,总算度过一劫。
忽必烈豪气地饮下酒,见木兰并未饮尽,也并不说什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色,说道:“姑娘当日听到贵由自称王子,为何毫无惧意?竟敢脱口而出骂他是草包,即使你不是蒙古族人,欺君辱上也是蒙古大罪。”
“蒙古有那么多部落,那么多汗王,子孙众多。尤其成吉思汗几十年来四处征战,想必处处留下了皇子皇孙,碰到自称是蒙古王子的人,也不稀罕。再说我并不知道大汗的长子会只带了蒙哥和其他那么几个人出门,我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次木兰说的倒是实话。
忽必烈点头道:“姑娘说的有理,忽必烈刚才鲁莽了。”
木兰却毫不在意,爽快道:“你以后请直接叫我木兰,别姑娘来姑娘去的,像在拍古装剧一样。”
话才刚说出口,她又恨起自己这不假思索的坏毛病,什么“古装剧”,她就是在“真人秀”这十三世纪的古装戏啊…此刻只能祈祷忽必烈没听清楚。
果然,忽必烈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姑娘……木兰,前半句我能明白,以后我们都直呼名字就好……只是最后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次又该怎么圆……在这里,随便说一句话,或许就是性命攸关啊……
木兰只能再岔开话题道:“窝阔台汗还健在,且他儿孙众多,之前我说你和你父王想要汗位,自然是陷你们于篡位谋逆之名了,你反应大一些,我也能理解。这不能算是你鲁莽,反倒是我失言了,来,我也敬你。”
说着,木兰心虚地替忽必烈斟满酒,双手递给他。自己也全然忘记了自己的酒量,颤颤巍巍地饮下了一大海碗的烈酒。
在忽必烈的眼中,这个女子如此豪爽,仰头便干了一大碗酒,丝毫不逊于草原男子的气度,不知不觉地,忽必烈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有了温度。
可才过了片刻,卫城这浊酒的后劲便起了上头。
木兰的脸色越发的红,用手支着头,眼神定定地盯着忽必烈,又傻傻笑了起来,忽必烈不过自小在蒙古的军营里长大,没见过几个女人,更极少见到草原上的族人们喝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这娇小的女子,笑意浓浓地看着自己,眼睛弯弯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时嘟着小嘴好像在斗气,一时又睁大眼睛,这景象竟让忽必烈看得舍不得移开双眼。
可是木兰,很快就坐不住了,好似柔若无骨地先是倒在桌子上,又慢慢向下滑去,忽必烈忙起身上前架住她,肌肤相触之处,她身上散发的热度似乎要烫伤他。
忽必烈惊地一松手,木兰毫无着力点地跌落,好像是摔疼了哪里。
她不满地“嗯”了一声,忽必烈紧紧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这柔软的身段,这娇艳的红色的脸,他好像抱着自己一样极珍贵的宝贝,不愿松手。
直到她伸出双臂,反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嘟囔着:“天黑了吗?我要睡觉啦。”他才笑着,横过来抱着她,慢慢走上客栈二楼的客房。
每走上一格楼梯,怀里的人便更紧地抱住他,“这次走的这么稳,嗯,答辩过了,老子三十岁之前,终于博士毕业啦,三十而立啦!咦,我是不是又喝醉啦……”
客栈的楼梯很窄,局促的空间里,木兰的鼻息喷到忽必烈脸上,痒痒的,一时间,两个脸色红红的人儿,竟不知究竟是谁喝醉了……
他不舍地把她放在床上,她离开了怀抱似乎很不舍,又嚷嚷着:“你!别走别走!”
忽必烈抱臂站在床边看着她,经过半夜的逃亡,她发髻松了,衣服胡乱地穿着,小心地给她盖上薄被,说道:“别走?你竟还有害怕的时候么?”
床上的人傻笑起来,说道:“我郑大小姐,什么都不怕!可求你们,让我回上海吧!中都的太子塔,守卫森严,我怎么进得去!难道不要命啦!”
忽必烈闻言一愣,转身要走,却被床上的木兰拉住了衣襟,说道:“别走,别走,今天很高兴。”
忽必烈问:“今天为什么高兴?”
木兰早就神志不清了,“今天毕业了,高兴。我们去打牌吧,还是去唱K?”
忽必烈虽是满腹疑问,见她这样子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话来了,何况,他不屑趁她酒醉的时候去套话。于是,低下身,想掰开她的手抽出衣襟,回自己房里休息。
女人的手,触感真是既温且软,他情不自禁地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像对待一个古董般把玩,一时舍不得放。再近距离看她的脸,与自己自幼见到的女人的脸都不同,她是五官清丽的、柔嫩的,全不似蒙古美女那样霸道艳丽的美,却看得沁人心脾。
忽必烈俯下身,本能地亲吻了她的手,她的脸。
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心跳加速,他观察着她的每一刻变化,而她,似乎睡熟了,翻了个身,梦里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