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想到,这一纸诛杀令,又会在两百年以后,出现在他的手上。世事无常,造化总是弄人。
罗衣不怕诛杀令,就算怕,他也没有打算要逃。妖界有妖界的规矩。认主不移,这是规矩。
罗衣只是觉得不服气,握紧拳头,罗衣目光冰冷:“耀华帝君不是说会帮着盖住这些事情吗?他这样算什么帝君。而且灵鹫山上的人被一把大火烧了,天界怎么知道的!”
他绝对不相信任浅浅那么聪明的人会留下什么把柄。一个清晨斩草除根,任浅浅做的很干净,天界不该知道这事的!
倾城微仰起头来看天上月,今时明月很圆,将一旁的紫藤花勾在手里,倾城道:“本王从未指望他会放过本王。只是没想到,他真会为一个凡人女子做到如斯地步。”
罗衣不知道耀华帝君的身份到底有多高,可是他却明白。耀华帝君就是日后的天帝,别说设计杀他一个蛇妖了,只要他想,把全天下的妖都杀了,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会这么大费周章,都是为了这个女子吧。
罗衣愣住,不解的问:“王的意思是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任浅浅?”
倾城的目光幽幽的望入室内,安静的床上,美丽的女子静静的沉睡着,微微蹙眉,她一定是不愿意起的吧,现在的她一定觉得,张开双眼一定是比梦里更糟糕的现实。
浅浅,其实不是那样的,这世间除了我,别的男子都知道你的好。西海白狐王、耀华帝君、赫连韶华,他们可以为了给你幸福做任何事情。这世间除了我,再不会有人愿意伤害你。所以你……一定要快点醒来。
转身,倾城移步离开:“知会下去,不要乱说话,本王的事情本王自有分寸,若谁让她知道了半分,本王一定碎了他的妖魂。罗衣,诛杀令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本王不希望任浅浅知道半分。”
罗衣急了:“可是王,如果任浅浅若知道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倾城侧目,月下妖颜上,那枚泪痣分外动人:“本王希望这次她能袖手旁观。”
既然诛杀令上只字未提任浅浅,那他就顺了那个帝君的意吧。这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她卷入旋窝中。
年少轻狂的时候,他选择了水莲仙子,他没有后悔过半分与水莲仙子的相遇。只是在时间的长河中,他早就该慢慢懂得,什么是一见钟情,什么是爱,什么是放手,什么又是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对水莲仙子是一见钟情,对浅浅是爱,而由于他的不肯放手,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他伤了浅浅,在懵然回首的霎那,他才恍然大悟,初恋时的那个仙子已经走远了,灯火阑珊处取而代之的满满都是浅浅的影子。
只是这个时候,他又可悲的发现,比他更懂得浅浅的珍贵的男子层出不穷。他们对她好,做很多很多事情,他连十分之一都比不过。
不知道这一次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会不会也追上一点点。
倾城走到静修的石室前,眉头微皱的看着等在那里的黄鹂:“你怎么来了?本王似乎没叫你来。”
黄鹂清浅一笑,见了个礼道:“我想着至少要在王的身边帮把手。”
倾城负手而立,深深的看着她:“你知道本王要做什么吗?”
黄鹂交握而立,很平静的点头:“知道,王要做的事情,总是很极端,不过王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或许王觉得自己从未给过她什么,也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但其实,从王的那颗心于石印中解封的瞬间起,王做的便比其他任何人都多。因为王有一颗只为她一个人跳动的心脏。”
这颗心,比什么都珍贵,她明白任浅浅,对于她来说,一直以来执着的,只有倾城的心而已。
“心吗?可惜跳的太短暂了。”手指抚上自己的胸口,倾城的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丝柔情。目光百转千回。
这颗心,还想着多为她跳动一些时间,现在却不得不为她而停止。
有很多事情想和她一起做,想让她把所有空白的记忆都填满,想要永远都不忘记她的笑脸。他的身上一直都戴着那块玉佩,那是她送的礼物。他也想挑个礼物给她,却不知道该选什么东西。
心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沉默。倾城第一次明白了,这才是爱一个人该有的感觉。为她烦恼忧虑,为她欢喜为她愁。千百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因为这感觉如此珍贵,就连苦涩都变得甜蜜起来。
真想让心再多跳一会儿,那样的话,他便可以多感受一些为她而生的各种感觉。
黄鹂有些心疼这样的蛇王。以前的他不会有这种表情,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吧。这些表情都是为了任浅浅而生的。
他终于学会放弃执着的幻影,学着去爱身边的人。偏偏又要压抑住心中的感情。
握紧手,黄鹂坚定道:“王的心虽然坚硬如磐石,但却未曾停止跳动。王为了心爱的女人封住的心,永远都在为心爱之人跳动着。只要王不放弃,终有一天心爱之人会回到你身边,因为那个人的心里也有王。”
爱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句“我爱你”,她明白。但是她也明白,命运是没办法分开两个真正相爱的人。
刻骨铭心的爱,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即使身体被毁坏,心脏被刺穿,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变成了尘土,印在灵魂上的东西也不会消陨。
倾城静立了一会儿,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本王从未想过,黄鹂竟是个知心人。可是爱这种东西说要变质也很快,想通了放手了便也就罢了。就是因为本王强求了一千年所以才差一点害死她。现在本王不强求了,西海白狐王所能给她的尊重,本王也想给她。”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不能输给任何人。他要把未曾给她的尊重给她。
黄鹂没有回答,清丽的脸上是已经释然的表情:“会放手,必然是因为自己追寻的那个人不爱自己。”推开石室的门,黄鹂毕恭毕敬道:“王,属下会在一旁助王一臂之力。”
倾城走到她身侧,忽而停下了脚步,声音幽幽的问:“你可也已经学会了放手。”
黄鹂低垂着头,发丝从耳边一缕缕滑落。
“黄鹂已经学会了。”
虽然心还是会痛,爱一个人爱了几百年,不是轻易就可以忘记的。那份爱已经滋生成了习惯,在血液里挑动。不过终究有一天会忘却的,沸腾的血液会慢慢安静下来,诉说着一切不过是一场回忆而已。
回忆里只有单恋着一个人的她自己,没有那个刻骨铭心的人。单恋,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她已经没关系了,因为她已经承认了对方不爱自己,也不会爱自己这个事实。
倾城轻笑,“是吗?那便好。黄鹂,一直以来谢谢你。”
任浅浅告诉了他一个道理,所有爱着你的人都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你可以选择不爱,但绝对不可以践踏。
如果他能早些明白,他和浅浅,也不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