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的悲伤像是完全不曾存在过一样,他只是睡了一觉,现在才将要起床。
将手里的水芙蓉揉捏出汁液,任浅浅的动作缓慢又小心,就像是怕惊醒他一般。
汁液缓缓的滴入他的嘴巴里,消失不见。
任浅浅将一朵花的汁液全部挤完之后,站起来焦急的等待。任浅浅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复杂的感觉在心里盈满,有些害怕有些焦虑,但一想到他可能马上就会醒过来,就又有些激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好像只流淌了一会儿又好象是流淌了很久很多,泉水里的人终于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任浅浅激动的抓着白姬大叫:“白姬!他动了动了!”
白姬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用力的点头。
泉水里的人先是动了那么一下手指接着缓缓的张开了双眼,任浅浅急切的凑过去,激动的不能言语。
她太高兴了,太高兴了!等待的时间明明不是那么久,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千年。无数个夜晚,她都梦到这双眼睛这样清澈的看着她。
他会说什么呢?
会说:“我回来了,浅浅。”还是要说:“我好想你,浅浅。”
不管说什么,他只要开口,就是天籁。
任浅浅禁不住在心理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让我再一次,再一次的与他相见。只是这样,我的人生就已经无憾了。
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所有的思念与感慨哽咽在喉咙,任浅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眼里有千言万语。
莫离坐起身来,缓缓的抬起了手。任浅浅不动,任由他的手落在自己的面颊。和离开时候擦过她脸颊的感觉一样。
仿佛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仿佛还是那一天,时光从未在他们身上留下过任何痕迹,那一天,他们想要一起离开那个动荡的地方,想要一起回到西海白狐岛。
他做万人敬仰的王,她做夫唱妇随的王妃。
那个梦仿佛根本就没有碎过,一直一直都保存完好。
手触在任浅浅脸上,莫离笑了起来,温暖人心的笑容那么好看。
任浅浅看到这个笑容眼泪落的更凶了。
是他没错,是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别哭了,眼睛会哭肿的。”莫离笑着,开口说道。
一句话让任浅浅呆滞在原地,她以为莫离是在和她开玩笑,可是他却把手拿开了,环顾了一下四周,莫离白姬高兴道:“白姐姐,我怎么睡在这里啊。这池子的水害的我又做恶梦了,梦里虚空上神又对我训话了呢。”
白姬也呆滞了,看着他不再看任浅浅,而是走过来亲切的拉住自己的手,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
任浅浅浑身僵硬一动都不能动。一瞬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他叫自己姑娘?他……
“小白,你不……记得我吗?”站起来,任浅浅艰涩的开口问道。
她觉得嘴巴里很苦,从来没有这么苦过。
莫离转过身来,清澈的双眼里没有一分的戏谑。看到任浅浅失魂落魄的样子,体贴的他急忙愧疚的摸了一下发,歉意道:“那个,我和姑娘以前认识吗,对不起我有些记不得了,你别生气,我再想想就是了。”
他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从来都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伤害别人。也正因为如此,任浅浅已经可以确定他不记得自己了。
一瞬间,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得光怪陆离,任浅浅觉得头重脚轻,一个不稳向地上摔去。白姬急忙一把搀扶住她,面色难看的扶住她安慰道:“只是,只是暂时性的,浅浅,没关系的,王他……”
按住白姬的手,任浅浅强忍着晕眩,坚强的站直身子对一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莫离道:“没事,白狐王你可不可以下山等一会儿,我想和白姬有些话要说。”
莫离笑起来,暖暖的点头:“那你主意身体,我下山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莫离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银发,小声道:“我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先去转转。”
莫离说完转身轻松的走了,任浅浅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忽然涌了上来,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我以为曾经失去你的那一刻,就是我人生最悲惨的地狱,我以为以后不管再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会比那一刻更悲伤。
我以为你终于回到了我身边,三年的等待,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从未后悔坚守在这个地方,等待你醒过来。
我以为那一场噩梦终于结束了,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之后,又会掉入另外一场噩梦。
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不可能啊。
我们明明说好的,如果有来世,我只做小白的新娘。难道是因为这不是下一世吗?就算不是,也不要忘记我啊。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任浅浅瘫软在地上,白姬蹲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哽咽道:“有可能只是一时的,你对他来说那么重要,他怎么会把你忘记?”
任浅浅喃呢着摇头:“有时候越是重要,越会记得不的,我是个大夫,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情。”
伸出手擦着脸上的泪水,任浅浅却觉得怎么也擦不掉。
他已经醒过来了,她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可是她却忍不住哭了出来。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就算他忘记自己也没关系,因为只要他醒了,就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恩赐。
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做好被他遗忘的准备。
曾经说着要做她星星的那个人,曾经说着要续给她一生莫离的那个人,忽然在一个转身间就已经把一切都给忘记了。
她还能记得啊,记得那时候他笑起来,那样好看。每每想起,她都会感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让她骄傲的,给她温暖的,在她骨血里留下刻骨痕迹的,是她的小白啊。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捂住嘴巴,除了哭泣,除了把身体里的悲伤都用眼泪哭出来,任浅浅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不可能去追着小白再去回忆那些,如果他真的忘记了,那么她希望他可以快乐的生活。小白那样的人,即使记不起来,也会为了责任坚持要对她负责的,哪怕他没有需要负责的地方。
她不要那样的,上天既然选择了要他忘记以前的一切,就是要他重新开始生活,不再被她所累。
她也不会纠缠的,她只是再等一会儿就好,一下就好。再一下下就让西海的风带走她的泪水。
下山之后她要笑着才行。
因为小白说:如果浅浅可以幸福的笑就好了。
我会笑的,小白,你回来了,我好幸福。
小白,欢迎……回来……
哭了好一会儿,任浅浅的眼睛里终于不再落下泪水了,站起身来,任浅浅擦干眼睛的泪,对白姬道:“走吧,别让小白担心。哦,不对,从现在起,我要叫他西海白狐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