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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科学的政府(2)

凡幻想出一个科学的世界并希望将此幻想变为现实的人都会遇到许多障碍。有惰性和习惯方面的反抗,人们总是希望一如既往地行动和生活。有既得利益集团的反抗,从封建时代遗留下来的经济制度有利于坐享利润的人,这些人因为有钱有势,能在根本改革的道路上设置可怕的障碍。除这些势力外,还有敌对的唯心主义。基督教伦理与逐渐发展而来的科学的伦理截然相反。基督教强调个人灵魂的重要性,不赞成为多数人的未来利益牺牲一个无幸者。总之,基督教因为是在没有政治权力的人当中发展起来的,自然是非政治的。随着科学技术而逐渐发展的新伦理将着眼于社会而非个人。这种伦理将不用犯罪和惩罚的迷信,却要使个人为公共利益受苦,而无须发明个人理应受苦的理由。在这方面新伦理是残酷的,而且依照传统观念来说是不道德的,但由于把社会视为一个整体而非个人的集中的习惯,这种改变自然是会产生的。我们总是将人体视为一个整体,如果必须截除一个肢体,我们不必首先证明那肢体是罪恶的。我们认为整个人体的利益已构成足够充分的论据。凡将社会视为一个整体的人都会为整体的利益牺牲社会的某一成员,而不会过多地考虑个人的利益。战争的实际总是如此,因为战争是一种集体的事业,士兵为了公共的利益而面对死亡的危险,虽然没有人说他们理应去死。但是人们从未赋予战争以外的社会目的以同样的重要性,因而不愿为那些事情做出牺牲。我认为,科学的理想主义者将来不但在战时而且在平时都会摆脱这种观念,为战胜反对派,他们将会像俄国共产党那样建立起一个舆论上的寡头政治集团。

这一切怎样才会实现?这难道不是一个远离实际政治的幻想?对此,我不以为然。首先,我所预见的将来只有极少部分符合我的意愿。我感兴趣的是杰出的个人而不是强大的组织,而且我担心杰出的个人将来所受到的限制会比过去大得多。撇开这种纯属个人的见解不谈,不难想像可使世界获得我所假设的科学政府的方法。欧洲显然会在下一次世界大战中走向崩溃。人口也许将减少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也将处于无政府的绝望状态中。在这种情况下,要让世界安于富豪统治全取决于美国。这一过程的根本步骤是制定出统治欧洲的重大策略,比近年来施于德国的那些计划更为严厉的道斯计划和杨格计划将施于整个欧洲;科学家将被雇来为欧洲人工作,并介绍最新式的组织和技术。美国舰队将取得以前无与伦比的地位,圣保罗教堂的废墟上将建起摩天大楼。这样,世界政府便会出现,其权力归大富豪所有,但主要由他们授权各类专家代理。这些富豪由于纸醉金迷,将逐渐懒惰下去。就像墨洛温王朝的皇帝那样,他们的权力将为较少贵族气的专家篡夺,这些专家将逐渐形成真正的世界政府。我认为,只要政府受到反对,他们组织的内股公司就会部分受制于舆论,但以后则会通过考试、智力测验和毅力测验进行选择。

我所想像的专家协会,除少数思想错误及无政府主义分子外,还应包括所有著名的科学家。它将拥有最现代化且独一无二的武装力量,并将成为各种新的秘密战术的贮藏库。以后将不再有战争,因为非科学的反抗必败无疑。专家协会将掌管宣传和教育,它将教育人们忠于世界政府,使民族主义成为叛逆罪。作为一个实行寡头政治的政府,它要将服从的心理逐渐灌输到民众的脑中,而让创造精神和指挥的习惯仅限于它自己的成员。它也许能发明一些巧妙的办法来隐藏自己的权力,让民主的形式完整无缺,并使富豪们认为他们正在颇为精明地控制着这些形式。然而,这些富豪因懒惰而渐至愚蠢,他们将失去他们的财富,这财富将一步步地变为全民所有,并为专家组成的政府所掌握。这样,不论表面形式如何,所有真正的权力都将集中在那些明了科学管理术的人的手中。

所有这些都是幻想的情形,将来究意如何无法预见。也许科学的文明根本不能稳定。有若干理由使这种观点较难成立,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战争。战术上的新发明使得攻击力远远超过防御力,而且在下一次世界大战到来之前,一切防御力量似乎不能弥补其不足。有人说在下一次世界大战中没有谁能保持中立。如果真是如此,保持文明的惟一希望就是某个国家能够远离战争舞台,并有足够的力量使其社会结构免遭破坏。美国占有这种地位的机会最大,中国因其众多的人口和忍受无政府状态的能力,也有一定的机会。下一次世界大战几乎肯定会使整个欧洲走向崩溃,如果中美两国也卷入这个漩涡,世界文明恐怕要经过许多世纪才能恢复目前的水平。即使美国能够完整无缺,它也必须立刻着手组织世界政府,因为文明已无法再经受一次世界大战的打击了。在此情况下,文明方面最重要的力量当数美国投资者在旧世界荒芜的国家里寻求安全投资的愿望,要是他们仅满足于向自己的大陆投资,那前景将是不堪设想的。

怀疑科学文明稳定性的另一个理由是生育率的下降。在科学最发达的国家,最有才智的阶级正在消亡,除非采取极为果断的政策,否则全球的白种人很快就会减少。法国已经开始依赖非洲的军队,如果白种人减少,让其他人种从事粗活的趋势就会增加。这终究会引起暴动,并使欧洲落入海地的状况。在此情况下,发展科学文明就将成为中国和日本的事情,但是在它们接过这项工作后,它们的生育率也会降低。因此,除非人为地鼓励生育,否则科学文明的稳定是不可能的。在此过程中将会遇到巨大的障碍,有资金上的,也有情感上的。这个问题与战争问题一样,科学文明若要免于毁灭,它必须变得更科学一些,它能否迅速变得更加科学,尚无法预料。

科学文明若要稳定,世界性的组织是不可或缺的。从经济的角度来说,目前由于关税壁垒,生产组织被尽可能地国家化,每个国家都企图在本国内尽量生产它所消费的商品。这种趋势正在增加,甚至历来借助自由贸易以求最大出口量的英国,也在考虑放弃这种政策,而赞成经济隔离。

从纯经济的角度上看,国家化的生产当然要比国际化的生产浪费。如果世界各国使用的所有汽车都在底特律制造,那将非常经济。如此制造出来的汽车,其造价要比现在低。在一个科学的世界里,大多数工业品都将这样地方化,那时一处生产钉和针,一处生产刀和剪,一处生产飞机,再一处生产农业机械。如果我们所讨论的世界政府真能实现,它首先要着手的工业之一就是这种国际化的生产组织。那时的生产将不再由私人企业承担,而只能根据政府的指令进行。军舰的制造已经如此,因为在战争中,效率被认为是重要的,但大多数的生产都为私人制造商混乱的冲动所支配,他们有的东西生产得过多,有的东西又生产得过少,结果在无用的富足当中出现贫穷。世界上现存的工厂在许多方面远远超过世界所需要。如果消灭竞争和集中生产,所有这些浪费均可避免。

在科学的社会里,原料应由中央当局管理。目前,重要原料的管理权取决于武力。拥有石油的弱小国家很快便会处于某些强国的控制之下。行兰士瓦因拥有金矿而丧失独立。原料不应当属于那些凭借武力征服或外交手腕而获得领土的人,而应当属于世界政府,并由政府将它们分给那些最善于利用它们的人。我们目前的经济制度使得人人都在浪费原料,原因是没有长远的目标。在科学的世界里,任何重要原料的供给都将经过周密的预测,当某种原料即将枯竭时,科学研究工作将致力于代替物的发现。

农业将来或许没有现在和过去那样重要。我们不仅将有人造丝,而且还将有人造羊毛、人造木材和人造橡胶,甚至还会有人造食品。但与此同时,农业的方法与农民的心理也将越发工业化。美国和加拿大的农民已经具有工业化的心理,吃苦耐劳的做法业已消失。机械的使用也将不断增加。在大城市郊区通过人工暖土的方法集约耕作可望连年丰收。在各地农村将建立大型发电厂,以形成人口聚集的中心。自古相沿的农民心理将不复存在,因为土地乃至气候将为人类所控制。

也许每个男女都不得不工作,如果由于某种原因原有的行业不再需要,他们将学习从事新的工作。当然,最惬意的工作将是那种最能控制机械的工作,通过智力测验所确定的最有能力的人将被授予最大的权力。在可能的地方,低级劳动可由黑人承担。工作越是理想,所得到的报酬也就越高,因为这类工作需要更多的技巧。将来的社会不会是一个平等的社会。虽然除了不同人种间的区别,即白人与有色人种的区别,我怀疑不平等现象是否会遗传。所有人都将生活得舒适,而那些身处高薪职位的人则可获得极大的享乐。将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景气与不景气的波动,因为这只是我们混乱的经济制度的结果。没有人会受冻挨饿,而且也没有人会产生今日贫富共有的经济之忧。另一方面,除了那些薪水极高的专家,一般人的生活将无险可冒。自文明产生以来,人们追求安全较之追求其他东西更为重要,未来的世界里人们将会得到安全,但我不敢确定这是否值得人们为之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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