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暗红的齿轮开始转动,负载着轰轰烈烈的悲。
温度越来越高,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闷热,就是呆在没开空调的房间里手脚也是冰凉的。顾信之说这和我的病有很大的关系,加上我本身就体寒,所以调理起来要慢点。
因为老头的事,妈妈每天在家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于是我建议老叶带着她出国旅游,散散心,临了,我还是没告诉他们我的病情,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可我不知道妈妈现在的精神还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我也不想他们本该安享晚年,却要为我的事每天煎熬。
这样的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送他们上飞机的那天,顾信之也陪同一起。
“你没告诉他们?”我什么也瞒不了他。
我故作轻松的笑说:“不是还有你嘛,有你这么优秀的医生给我看病,我不怕。”
“梓晴。”第一次,他这么叫我,声音低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我相信你。”他总是能给人安心的感觉。
我知道怀孕的人容易嗜睡,可没想我会这么严重,一天基本上要睡12个小时以上,即使是这样,醒来了依旧还是有睡意。
躺得久了,身上的骨头都有些散架了,我来到顾信之的办公室门口,跟他申请出院,不然再这么躺下去,没等把病治好,我的四肢就先退化了。
可是,造化弄人,偏偏被我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顾主任,叶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了,她现在已经出现了严重嗜睡的情况,再这样下去,她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所以我们还是建议先把孩子拿掉。”
“我知道了。辛苦大家这些天来的努力,我会和患者沟通的。”
我忽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他们后面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扶着墙,强撑着独自走回了病房。
没过多久,顾信之出现在了病房,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说:“正好你醒着,吃点水果吧。”
“这个季节,葡萄都该熟了吧。往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和老头一起摘葡萄,然后做几瓶红酒存着,来年春节就拿出来喝,说起来我也是挺笨的,每回做的酒都像葡萄汁,一点也不好喝。今年,园里的葡萄都该熟落了吧。”
“如果你想外公了,我们就去看看。”
“你说老天怎么这么爱捉弄人呢?为什么总是给了别人希望又要夺走呢?”
“梓晴。”顾信之双手用力地握住我的肩,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可是你别胡思乱想,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孩子?”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问:“这个孩子还能和我在一起多久?”
顾信之眼神一暗。
“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我的孩子保不住了对吗?”我问。
他面露难色,顿了顿,说:“对不起。”
“不,只怪我自己不争气,留不住他。”我知道他一定尽力了。
“其实,那天在墓地,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他说。
我低下头,哽咽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可是,我也不知道,就是对他恨不起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的保护我,他会开3个小时的车去仙府街给我买糖炒栗子, 他会…。。他会和老头一样叫我小花。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
肩上一个吃力,人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顾信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想哭就用力地哭吧。我会一直在这儿。”
当我们独自一人面对再大的委屈,我们都能够咬牙坚持下来,唯独在突然间被关心,被在意,心里的那道围墙便会轰然倒塌。
这些天来,心中所有的难过与委屈,都在那一刻,化成泪水,涌出了眼眶。
我的手术被安排在一个礼拜之后。
一日,夜深人静,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夜空挂着一弯明月,散发着玉石般的光芒,柔和而清幽。
忽然间,远处的一棵常青树的后面闪过一个黑色的人影,我仔细一瞧,却又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觉睡得太多眼花了?
“看什么呢?这么晚还不睡?”顾晟突然来了。
“你怎么来了?”
顾晟晃了晃手中拎着的一大袋零食,说:“听说你最近很能吃啊,给你带了些你爱吃的零食。一直想找个时间来看你,可是听我哥说你一般要睡到晚上才会醒,所以我就挑这个点来了。”
“你还是那么喜欢吃桃子。”桌子放着各种品种的桃子。
“顾信之拿来的,他说他买多了,就给我了。”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哥他对桃子过敏。”
我一脸惊讶,他对桃子过敏?那以前我还老是拉着他一起去摘桃子吃,他,他为什么不说?
顾晟看出了我的疑惑,“以前你和那个向屿城在一起,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可是现在我觉得有些事我应该告诉你。当年我哥他离开去美国,他确实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一开始我也不明白,我就问他为什么,他说,如果你去机场送他,他怕自己就走不了了。这次,他本来可以留在美国拥有大好的前程,可他还是放弃选择了回国。我想如果国内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回来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你。叶子,我哥他从一开始就喜欢你,只是当时你遇到的他,还不是最好的他。”
顾晟的话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思绪仿佛回到四年前,那个夏天。桃树下的惊鸿一面,却在我心底打下了一个烙印。
那年的夏天时间过的特别的快,那年的桃子结的特别的甜,那年的我特别的喜欢他。
可,只是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