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婷见萧婉容发起牢骚,嗔怪道:“映雪招你惹你了?仔细被岚大哥听去。”
萧婉容想起从前经历,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清高样子!”
穆熙雯此时已被话题成功引来,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一派温婉大方,道:“映雪是冷美人儿,她只是不善与人交际罢了,你何苦总与她不对付。”她向来是京城闺秀中最善解人意的,此时自然要好生表现一番。
穆熙雯与公孙映雪同岁,因着父亲又同朝为相的缘故,她们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被人拿来比较。论才貌,二人不分伯仲,穆熙雯之所以能略胜一筹,得了【京城第一女】的名头,原是相较于公孙映雪的寡淡,她更具人情味儿罢了。
萧婉容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真不明白你们一个个的看中她哪里?尤其是岚大哥,纵使带她那般好,她都不领情!哼!”
穆熙雯见萧婉容说不通,只好继续开解:“明眼人都瞧得出岚大哥对映雪上心,于咱们是不一样的。他们从小便是这样,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她的确想不通,向来可爱乖巧的萧婉容,为何独与公孙映雪过不去。
“岚大哥带她好,跟你有什么相干?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你也管?”说完,姜玥婷倏地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从前咱们竟没发觉,容儿莫不是恋慕着岚大哥吧?”
“玥婷姐姐!哪有的事!不许你胡说!”萧婉容一下子急得跳了脚,她才没有倾慕的人呢!
“婷儿胡说了什么?也说来我听听。”说曹操,曹操到。说话者正是姗姗来迟的岚郡王,皇甫锦岚。
在天玺,郡王是亲王无法继承爵位的其他儿子的封号,继承爵位的嫡子封为世子,余子封为郡王。此人竟是几位皇子的堂兄弟。
戚梓七闻声看去,见来人身着月白色滚银边长袍,头戴束发雕花羊脂小玉冠,神色俊逸,眉目舒朗,长身玉立在廊下,风度翩翩。
皇甫锦岚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不是公孙映雪是谁。戚梓七对公孙映雪没甚印象,以往这里所有人都在嘲笑欺辱原身的时候,唯有她站得远远的,看不清神色。
戚梓七见此二人均着白衣,暗想莫非古人也时新穿情侣装?
此刻的公孙映雪正越过皇甫锦岚,朝姜玥婷漫步踱去。
众人见其身姿修长,丰盈窈窕;步伐轻翩,环佩作响;内穿一件月白长裙,外罩一身丝织月白轻纱,腰系一根月白细腰封,乌黑的秀发挽着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珠花,额前垂着一颗珍珠,肌肤如玉,月眉星眼,冷艳非常,真可谓国色天香。
冷美人走到姜玥婷跟前,道:“玥婷及笄了,恭喜。”
尽管戚梓七一直遵循【姐都是爱着俏的】世间定理,但眼下这些人于她来讲,显然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道貌岸然!
记忆里,原身与这些人在一起时,不是浑浑噩噩,就是紧张兮兮。故而,即使戚梓七搞不清这几名男男女女的复杂感情纠葛,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曾经合谋欺辱过她的人。
纵使公孙映雪没做过,确也是在远处看她出丑,再不济也好歹算个从犯,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看似美好的妙人儿,却一个个身怀着一副丑心肠,戚梓七不禁感慨万千,真真儿是枉费了一干好皮囊!
姜玥婷见公孙映雪来了,颔首一笑,道:“映雪来迟哩!就等你了。”
公孙映雪略有讶异道:“哦?”
萧婉容不知怎的,忽然来了兴致,一脸和颜悦色道:“可不是么,映雪姐姐,就等你了。”
当戚梓七正惊叹于此人演技之高超时,萧婉容道:“方才咱们正聊起呢,戚梓七家里给她请了个妙音坊的宫人教琴,想说不知学得如何了?”
戚梓七一怔,方才当着戚老太君的面,这萧婉容不是还亲昵地喊她【梓七姐姐】么?怎的一下子就改成连名带姓地称呼她了!
姜玥婷看向戚梓七,趾高气昂道:“戚梓七,你在家学的是什么琴?”
戚梓七皱皱眉,她生平最讨厌被人质问,何况还是此种恶劣态度,隧道:“无论学的什么,我全没学会!”
她谅这帮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以往原身被欺负羞辱,全是因她逆来顺受的懦弱性格所致,别人逼她做什么,原身便做什么。而如今的戚梓七虽外表看起来柔弱好欺,然里子确是个极有血性的。
上一世,活了快三十年,念了那么多书,伟人们的光辉事迹可不都是白学的,那种【威武不能屈】的精神早已深深烙印在了戚梓七的脊梁上。如今再面对这群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她自然是不屑的。
眼下,只要她本人不乐意,谁能奈何得了她?
没料到戚梓七会如此作答,所有在场等着看好戏的人竟都怔在了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穆熙雯反应最快,忙打圆场道:“梓七既不愿意,便算了吧。”
萧婉容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反正就算她真的要弹奏,想来也是不堪入耳,不如就算了。”
楚秋白也适时插进话来,道:“婷儿,你不是专门给大伙儿准备了些许子节目么,咱们此刻便过去瞧瞧吧。”
姜玥婷本恼怒地盯着戚梓七,待听得几位好友如是说,索性收回眼神,娓娓对众人道:“玥婷及笄,承蒙诸位前来庆贺,玥婷感念,无以为馈,便特意央了爷爷从妙音坊请来宫廷乐师演奏些曲目,还请诸位与玥婷前去共赏。”
众人一听是技艺精湛的宫廷乐师亲临,不免兴奋,纷纷道:“姜小姐有心了。”
姜玥婷此时无比自豪,这妙音坊的正紧乐师可不是谁都能请的!不像她戚梓七,只能请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宫人,而她姜玥婷却能请来一整支有品级的乐师队伍。
姜玥婷十分享受这种难得的众星捧月之感。所谓难得,只因身旁的【天下第一女】穆熙雯太过出色,只要有穆熙雯在,她的光芒就会被盖过。
“只不过,爷爷爹娘他们邀的宾客众多,府中下人都去前头了。故乐台那边尚未完全布置好。玥婷要劳烦诸位多担待了,望勿怪罪。”
穆熙雯最善解人意,道:不如让咱们自家的丫鬟们先去帮衬,等一切准备妥当了咱们再去也不迟。”
众人听闻心目中的穆女神都发话了,也忙不迭地应道:“是啊是啊,不愧是穆小姐,想得果真周到。”
戚梓七见众人那副很是讨好的崇拜模样,忍不住在心底比了个中指,一群花痴!
姜玥婷见好不容易吸引来的目光,又全数聚集到了穆熙雯身上,不禁有些失落,但面上确是端着。
“也好,只是玥婷真是对不住诸位了。”随即转过头对身边的丫鬟道,“珠儿,你且先带她们过去帮忙吧。”
于是,在一片此起彼伏的“不妨事,不妨事……”中,珠儿带领着一干丫鬟出了蘅芷苑。桃儿临走前,无不担忧地看了眼戚梓七,戚梓七则对她摆了个口型,“放心。”
等丫头们一走,萧婉容便道:“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玥婷姐姐,不如带咱们去这别院的园子里瞧瞧吧。”
“且慢,我的侍书还未过来。”开口的是公孙映雪,嗓音清洌,十分动听。
楚秋白忽笑道:“我说呢,怎的一直不见侍书。原以为是锦岚只顾着映雪,竟把侍书给丢了。”
公孙映雪听他打趣,秀眉微微一蹙,依旧淡淡道:“楚大哥说笑了。”
只有戚梓七注意到了这个微末的小细节,看来公孙美人也不喜被人调侃暧昧。
皇甫锦岚怕楚秋白玩笑开过,惹恼了公孙映雪,忙道:“秋白孟浪的很呐!来前儿的路上,映雪落了枚坠子,想着先过来婷儿这里要紧,便让侍书自个儿去寻了。”
正在说话间,一抹绿影忽从院门外一溜烟儿地小跑进来,待近到公孙映雪身侧,方道:“小姐,奴婢寻着了,您瞧。”侍书说着摊开手掌,双手托着某物作势给自家小姐瞧。
公孙映雪略点了点头,只道一句:“那便收起来罢。”便不再开口。
姜玥婷见人都到齐,方携众人出了蘅芷苑,往别院后头的园子里去。
众人辗转于羊肠小径之上,一路穿花度柳,忽闻水声潺湲,是有溪流过。
沿溪流而走,只见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最终汇入一片大池之中。池边两行木槿,杂着紫薇,遮天蔽日,真无一丝尘土。
忽见树荫中又露出一个石板桥来,度过桥去,诸路可通,确现出一汪更大的池子,池水幽深,清可见底。
众人抬头看去,见一所清凉瓦舍伫立于大池东南角,可沿池边小坡过去。走近方见檐下有匾,匾上有字,题曰:溯芳小筑。
戚梓七见惯了上一世城市里的高楼大厦,遇此美景,自然又不由得看呆了。
忽闻萧婉容道:“戚梓七,你这人好生可笑!从前总耷拉着脑袋,状如缩头乌龟;如今倒是伸出头来了,还以为你转了性子,不料确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
怎么好像有人提到她?戚梓七瞬间被拉回心神,当她听清了如此不堪入耳并侮辱人的言语时,不由一呆,暗道:这些人真是闲的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就不能让她消停片刻么。
姜玥婷见戚梓七听罢仍是一副痴呆模样,笑道:“戚梓七,你就如此垂涎于我家的园子么?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穆熙雯扯了扯萧姜二人的衣袖,委婉指责道:“梓七只不过多看几眼罢了,你们别这么说她。”竟是在帮戚梓七讲话。
众人见了,心道:穆女神果真最良善体贴……
戚梓七见了,心道:穆假仙敢不敢再假一点……
奈何萧姜二人并不听穆假仙的劝,继续对戚梓七进行人生攻击,众人也跟着参与进来,还连带着对她指指点点。戚梓七不禁悲从中来,可怜原身就是这般被他们群起而攻之的啊!
戚梓七实在忍无可忍,终是一个没憋住,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瞎吵吵啥!你们不累,我还累呢!”这帮人真的是皇亲贵胄么?怎的一点涵养都没有,嗡嗡嗡地吵得她头都大了。
……有那么一瞬间,溯芳小筑内外竟变得死一般沉寂。
“戚梓七,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我家撒野!”姜玥婷率先翻脸,厉声道。
戚梓七回敬她:“姜玥婷,本小姐胆子大的能包住天,不用问人借。”算了,既然事已至此,撕逼谁不会!
“你!”姜玥婷气竭,确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什么我。既然此处不欢迎本小姐,本小姐走了便是。”说罢,戚梓七扭头就要离开。
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道,居然硬生生把她推将出去。前方无路,竟是池塘!
戚梓七一个华丽的飞越,跌进了脚边的池子里,掀起层层水花。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