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珊道:“一来,蟠龙可白得二十万兵力,即使我军全灭,他们也不心疼;二来,盟军在攻打西川之时,我二十万兵马便相当于质,父皇必不会再兵犯蟠龙东境。”
话音刚落,全场便唏嘘声一片,隐约皆是赞许之意。众大臣暗叹,想不到一向刁蛮任性的珊公主,居然能将此事分析得如此透彻!
萧太后听罢,沉吟道:“看来此事的确难以抉择啊……”她果真是老糊涂了!
“珊儿句句在理,母后都没想得这般细致哩!”张皇后此刻甚是欢喜,她的这个女儿历来不学无术,今儿个确是让她刮目相看。
天玺帝不似旁人好糊弄。睿智如他,自然不信此番言论是皇甫珊本人见地;但也深知,她将这些全记下来实属不易。遂勉励道:“珊儿有长进,赏!”
皇甫珊闻言,忙停下手里活计,上前一福,道:“珊儿先谢过父皇。只是这赏,珊儿却不敢承。”
“哦?这是何故?”天玺帝佯装不解道。
皇甫珊如实相告:“珊儿方才所言,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即便要赏赐,也该她公子姐姐领受才是。
天玺帝思量片刻,便想是皇甫清璇,继而笑道:“璇儿,是你教她的?”
皇甫清璇莞尔道:“恐父皇猜错,并非儿臣。”珊儿极少能与旁人处得来,若要她静下心去听这许多枯燥理论,想必……莫非是她?
皇甫清璇回忆起在元坛时戚梓七之种种表现,便知八九不离十了。此女果真不同凡响!
“哦?此事倒有趣了。”天玺帝出乎意料道,“珊儿还不快从实招来,你那军师是谁?”
皇甫珊神秘兮兮道:“此人,父皇也该认得。”
戚梓七原身是满城闻名的将军府草包女,天玺帝自然不会不知。
“哦?”天玺帝开始搜寻印象中的可能人物,然思来想去,竟无一人能对上。
主要还需怪皇甫珊平日太过刁钻,天玺帝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有谁敢于之交好,并说得上这些话。
张皇后似有些等不及,催促道:“珊儿,你就别跟咱们卖关子了。”莫非珊儿的婆家已有了着落?她先前还一直忧心无人敢娶这小魔头。也不晓得对方是怎样的才子风流。
皇甫珊但笑不语,先不着急答复,而是将目光投下会场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人。
众人见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都在猜测究竟是哪家子弟教了珊公主这些东西,等下可有机会露脸了!将来,兴许能做上驸马也未可知。
人群中,却有一人面色难看。
“熙雯姐姐,你怎么了?”萧婉容一脸担忧地望着穆熙雯。
穆熙雯蹙眉苦笑道:“容儿,我只是身子忽然有些不适。”她此刻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军师】莫不是戚梓七吧?不,不会的!
穆熙雯将脑中的荒唐想法尽数抹去,如今的戚梓七变化虽大,但也不至于能看透那些军国大事。
楚秋白倒不在意周围人变化,只孤单单地立于别处凝望着穆熙雯,黯然神伤。不知为何,雯儿近来总对他冷淡得很。
戚梓七杵在皇甫清琰与姜玥婷之间,鼓雷般的心跳好容易才趋于平缓。她无意间发现姜玥婷正小心翼翼地望着皇甫清琰,眼神那叫一个深情款款。
戚梓七心生好奇,最终鼓起勇气去偷瞄皇甫清琰,见其面色冷峻,并未有搭理姜玥婷的意思。
老油条如戚梓七当即了然,看来这姜玥婷一定是恋慕皇甫清琰没跑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该!
就在戚梓七幸灾乐祸之时,忽闻有人脆生生地喊她道,“公子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快过来前面。”竟是皇甫珊!
戚梓七顿觉突兀,倏地抬眸寻声看去,只见天家座席上,一秀气甜美的可人儿正朝她招手。珊儿要她去前面作甚?
戚梓七不明就里,略显茫然地望着皇甫珊,但仍然听话地向前迈开步去。罢了!就等着戚老太君来找她吧。她眼下被公主召唤,已经够引人瞩目的了,不怕那老太婆瞧不见。
公子,姐姐?是公子,还是小姐?众人一时消化不来,只本能地朝皇甫珊招手的方向看去,除了皇甫清璇及姜玥婷以外,确实有名绝代佳人正徐徐向上席走来。
众人见佳人身着金缕衣,头上华胜光;腰若流丝绦,耳缀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似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好不光彩夺目!
戚梓七在众目睽睽下,行至天家座席前,正欲给在座几位行礼,却见皇甫珊对她邀功似地一笑。戚梓七心头一凛,总感觉小妮子似要给她惹事?
只听皇甫珊郑重道:“回禀父皇,有关蟠龙之事,珊儿原先根本一窍不通。多亏有公子姐,啊不,有将军府的戚小姐讲解给珊儿听哩!”
什么情况?!戚梓七不禁头疼,她怎的忘了跟皇甫珊说,此事不得伸张啊!
一时间全场哗然,众人又惊又疑。鼎鼎大名的将军府草包女,何时能说得出这些!况且,眼前此女天姿绝色……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确不记得那戚梓七原本是何模样了。
穆熙雯一个踉跄,竟是站立不稳,好在被眼明手快的萧婉容及时搀住。谁能告诉她,戚梓七为何会懂得这些?!
穆熙雯万分沮丧!她是【京城第一女】,自小专攻琴棋书画女红之类,却不曾涉猎过儿郎们的领域。眼下风头,竟全被那戚梓七给占了去,原本众人眼里只该有她穆熙雯才对啊!
姜玥婷此刻倒无暇顾及其他,只一门心思将注意力集中在皇甫清琰身上,当确定其面上并无波澜、依旧冷酷如常时,方才松了口气。
座上张皇后则与她身处于人群间的亲妹张氏一样,二人极为相像的眸子里,皆是震惊之色。
唯有萧太后面露欣喜,望着座下丽人,眼中满是慈爱:小朗的女儿总算是开窍了!回忆涌现……
戚朗从小便生得俊,粉雕玉琢、胜似仙童,当年不知迷倒了多少京中贵妇,萧皇后(现今的萧太后)也在其人之列。大伙儿都争相与将军府戚夫人(现今的戚老太君)交好,为的就是多些见到小戚朗的机会。
戚朗长大后也不负众望,出落得音容兼美、貌柔心壮、风调开爽、器彩韶澈,还尤为善战。俨然已发展成老少通吃了!
萧太后越看越欢喜,但凡戚朗在京中,就搞些茶话会出来,召见一干晚辈参宴。美其名曰,自个儿岁数大了,想看年轻人们热闹。所谓年轻人,便是戚朗这一辈。
只可惜世事无常,如此妙人却英年早逝……
“你就是将军府的戚梓七?”说话之人是天玺帝。
戚梓七闻言,连忙恭敬行礼:“回皇上话儿,正是臣女。”她先前离得远,未曾瞧清,而今只觉此人果乃真帝王!
金漆龙椅上,坐着名中年男子,鬑鬑有须、不怒而威。其语话轩昂,有吐千丈凌云之志气;骨健筋强,宛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父皇您瞧,这戚小姐是否与传言中大相径庭呀?”皇甫珊喜滋滋地插嘴道。她此番定要为公子姐姐正名,好将穆假仙等一干人都比下去。如此一来,母后便也能喜欢上她的公子姐姐了。奈何,事实哪有她想得这般简单!
天玺帝若有所思地谛视着戚梓七,眼底泛起丝嫌恶,但很快便被其隐去了。只是这一幕,却未有逃过一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的眼睛。谪仙般的男子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眉目寡淡。
张皇后则明显不喜戚梓七,直言道:“皇上,莫不是戚老将军与她说的?”她十分了解这草包女有几斤几两,珊儿方才那番话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戚老将军闻言急急赶来,躬身道:“皇上明鉴,老臣确实不曾教导过她这些。”这丫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怎敢妄议军政,还教唆公主?这些话,岂是她区区一个臣下之女能浑说的!
皇甫珊不明白戚老将军心思,竟顺势道:“是啊,父皇。珊儿先前所言,均是戚小姐自己的想法没错!”
“行了,朕知道了。”天玺帝淡淡道,看不出信与不信。
皇甫珊见状,不甘心道:“父皇,戚小姐她真的是位才女!珊儿昨日去了聊斋,巧遇戚小姐对出苍戎第一才女的极难一对【烟锁池塘柳】。此副上联,任咱们天玺的【京城第一女】也是无解哩!”说着,皇甫珊还不忘瞟一眼脸色愈发难看的穆熙雯。
穆熙雯一向极为好找。不论何时何地,但凡哪里公子小姐聚得最多,哪里便是她。
萧太后笑道:“哦?哀家倒是奇了,梓七丫头对的什么?”她方才稍有忖度,便知困难。
“回皇祖母的话儿,戚小姐对的是【焰镶沼地枫】。”皇甫珊得意道,仿佛对出下联的是她自己一般。
见皇甫珊在天家座席前眉飞色舞地对她大夸特夸,戚梓七整一个欲哭无泪。看来她此番真是要出名儿了!哎,罢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