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玺帝着礼部几名官员作陪蟠龙来使,方携了天玺国众人浩浩荡荡往元坛去。
皇甫清璠刻意放慢脚步,溜到戚梓七身侧,喜道:“恭喜阿七,心想事成,救下霓裳。”
戚梓七感受到周遭投来的惊诧目光,颇为无奈地看了眼前方一名华发贵妇的背影,暗道:幸亏戚老太婆与命妇们一起走,故而离得远,听不见阿璠方才所言。
这时,皇甫珊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疑道:“你们在说甚?那个作曲的霓裳是何人?”
就近几名闺秀均吓了一跳,自动退开些。
戚梓七见状,头疼道:“你们俩到处乱走,仔细坏了规矩。”四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到时有心人告她个【带坏皇子皇女】之罪,岂不要命!
皇甫清璠却想不了那么多,兀自调侃道:“阿七这般看重规矩,怎也未见你对本殿有过尊重?”他刻意将【本殿】二字说得尤其大声。
“是呀是呀!”皇甫珊起哄道。
戚梓七听后眼色一凛,扬起尖俏下巴,皮笑肉不笑,道:“烦请二位殿下各就各位,臣女实在惶恐。”
皇甫珊见状,干咳两声,对皇甫清璠道:“四皇兄,咱们快些回去吧。”
皇甫清璠并未再多说什么,只笑意风流地任由皇甫珊扯着他袖角走。
再说庆光殿内。
贵人们离开后,一干乐师才能得空歇歇。霓裳此时便与妙音坊其他宫人从偏殿出来,服侍左右。
妙音坊宫人,每逢乐师们入宫演奏,均需在偏殿里候着。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搬运大型乐器、调音,以及伺候正牌乐师休息等等。
霓裳倒了杯茶水递给其中一名唤作秦染的乐师。秦染年未弱冠,相貌堂堂,身着宫廷乐师服,手执八孔紫竹箫,仪表极为俊逸。
秦染搁下紫竹箫,接过茶盏,和气道:“霓裳,你这回可发达喽!”声音浑厚有磁性,十分好听。
霓裳一头雾水,道:“秦染师傅,您说什么呢?”
秦染解释道:“你不是前些日子去了将军府教戚小姐琴技嘛,今晚戚小姐全场最出彩,把大伙儿都迷醉哩!”
霓裳深知自己甚也没做,只得硬着头皮道:“戚小姐天赋过人,霓裳怎敢邀功。”
秦染刚呷完口茶,道:“诶,霓裳不必谦虚!她戚小姐琴技好是没错,可若非弹的是你那精妙曲子,又怎会有此效果?”
乐师甲:“是啊,霓裳,你现在可是正经乐师哩!”
霓裳不可置信:“怎么会?”
乐师乙:“那是皇后娘娘亲下的口谕,大家都听见哩!”
乐师丙:“还有呢,连太后娘娘都帮你说话呢!”
乐师丁:“嘻嘻,以后这些伺候人的活计都不用你做了。”
霓裳这回总算信了,当即喜极而泣:“真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原来戚小姐真的有法子救她……
元坛。
农历八月十五,是诸国传统的中秋佳节,也是佛教中月光遍照菩萨的圣诞。天玺国历代君主每年都要邀请皇家寺院的高僧,来宫中主持中秋普茶、拜月祈福法-会,以祈愿月光遍照菩萨保佑全天玺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阖家团圆,大众吉祥。
法-会上,由鉴真大师拈香主法,设百味妙供,有香、花、灯、果等供品,礼请月光遍照菩萨,并献上最虔诚的礼拜。
鉴真大师照例念诵道:“月光遍照菩萨有悲天悯人之怀,具澄明天地之力;世人诵经虔拜,祛灾厄而除病痛,离惧怖而享极乐;入琉璃之境地,无诸欲染;摒外物之形役,身康体健;脱世事之离苦,早证菩提……”
四众弟子依照佛教仪轨,在月光中拜愿、回向,场面盛大恢宏。
祭月大典结束,天玺帝携众人再度回到庆光殿,鉴真大师也在同行之列。
夜宴继续,歌舞升平。
入席后,戚老太君方有机会对戚梓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祖母,梓七不明白。”戚梓七只管装傻充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氏自然明白祖孙二人在说甚。她已经大概知晓戚威和霓裳的事情,此刻默默在一旁听着,确是有些庆幸。她本就不欲戚威弄那些莺莺燕燕在府里,少一个也是好的。
戚老太君冷哼道:“你别以为让霓裳做了正经乐师就万事大吉!”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小小乐师而已,将来寻个由头,到手不难。
方才在去元坛的路上,戚威曾想办法近身戚老太君,苦苦哀求非要霓裳不可。他不为别的,就为霓裳能谱写出那般玄妙的曲子。
别看戚威平时一副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模样,然其对音律实则十分精通。他原本对霓裳也就逢场作戏罢了,如今竟是对其真真儿有了兴趣。
戚梓七听罢忍无可忍,这死老太婆简直欺人太甚!这下可如何是好?霓裳已然成了乐师,可看戚老太君那势在必得的嘴脸,似乎单靠这重身份并不保险。
张氏闻言,也同样不好受。这戚老太君是老糊涂了么?不抓紧给威儿物色大家千金,反倒还要张罗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东西出来!她还嫌威儿的名声不够遭么?
日前,张氏因着中秋选皇子妃的缘故,曾入宫找张皇后谈心,希望趁此机会,也给戚威物色个名门儿媳,好教戚威收收心。
谁知张皇后却不给面子道:“不是本宫不帮你,可你出去问问,如今京城里有哪户人家敢把自个儿闺女嫁于威儿?”
张氏这才发觉事态严重,于是便计划把戚威以前弄来的那些人都先遣散了,再另作打算。怎料这戚老太君非但不帮着她解决问题,还卯足劲儿给威儿招人……
戚梓七脑海中回荡着戚老太君的一番话,倍感惆怅,懊恼地望着会场中央的歌舞发呆,她接下来该如何做?之前的牺牲难道都白费了不成?经此一夜,她还想在京中默默无闻,怕是不能了!
再说天玺帝。
天玺帝先前从皇甫清璇处得知蟠龙大祭司上普济寺一事,甚为忧心。此刻想起,便着人问鉴真大师取来荷花图展示,并向众人叙述了事件始末。竟丝毫不顾忌蟠龙使臣与大祭司是否也在场。
戚梓七十分无语。猜想,兴许是近来蟠龙一事的确惹恼了天玺帝,遂才故意在这些小事上驳那蟠龙之人的面子。
此图乃普济寺祖师方丈所作,到如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画卷里,片片荷叶宛如撑开的一张张绿伞,有的轻浮于池面,有的出落在碧波之上,似层层绿浪,如片片翠玉;亭亭玉立的荷花,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戚梓七大惊!画中荷叶荷花仿佛活的一般,似动非动,迎风摇曳;茎下的池水波光粼粼,流来涌去。不仅如此,此图是真的有香气,自画卷被展开,整个庆光殿外场便弥漫起一股子似有若无的清香。即便上一世,小说【哈利波特】里的魔法相片,都没这般出神入化过!
众人唏嘘不已,如此灵动古画,怎可平白落入他国之人手。
天玺帝继而对鉴真大师道:“师父,这最后一题可成?”
鉴真大师从席位上站起来,合起二掌,道:“阿弥陀佛。皇上,老衲照理不该把此事带到宫里来言说。然,今日宫中确是有一位有缘人,可决定此画去留。”
(天玺帝)“哦?谁是有缘人?”
(鉴真大师)“等会有缘人自会现身。”
天玺帝闻言,沉思良久,方对众人道:“若谁能出得第三题,朕必有重赏。”
皇甫珊登时兴冲冲道:“父皇,此番重赏为何物?”
“这……”天玺帝略一忖度,“若谁能出得此题,便可任意向朕讨个赏,如何?”金银玉器实乃俗物,倒不足以与师父说的【有缘人】相称。
皇甫珊两眼放光:“当真!既如此,珊儿也要参与。”
张皇后见皇甫珊积极模样,不解道:“珊儿想讨什么赏赐?”
皇甫珊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将来出宫,不必再向母后请旨呗!”
张皇后惊呼:“那还得了!”
天玺帝笑道:“皇后莫急,朕倒不信这小妮子会是那个有缘人。”
天家座席上闲聊声声,场下众人却无一闲着。若出的题被选中,教蟠龙大祭司答不出,那么不仅能讨赏,更是与普济寺鉴真大师结缘。鉴真大师乃当朝天子的师父,天玺帝自然也会记下这份恩义。
世家子女们跃跃欲试,似都有了计较,就等着讨论出一道最难的去考那蟠龙大祭司。不想却听大祭司道:“天玺君,本司有话要说。”
(天玺帝)“大祭司请讲。”
(大祭司)“鉴真大师,咱们先前说好的,三道题均需出自普济寺,而眼下这些人与贵寺并无半分干系,他们所出之题怎可作数?”
众人这下可傻眼了。大家虽能想出不少刁钻难题,却全被大祭司之前的一句话给扼杀了。
皇甫珊大叹一口气,她同样也想了好几道题,且先不说她的这些问题能否入选,但经大祭司方才一言语,它们居然连备选的资格都没有了!
戚梓七却是与众人不同,大祭司之言反倒将她点醒。她先前还不知所以然,正纠结究竟该出哪题好。可如今她已百分百笃定,有道题管保这一世无人能解,且绝对可算作是出自普济寺。
鉴真大师果真乃得道高僧,此题的确只有来自上一世的【有缘人】方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