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路上,二人闲聊颇多,自然而然谈及蟠龙一事。
皇甫清璠终是忍不住,问道:“阿七,第二计是甚?”
“那可是我的护身符。不可言,不可言呐!”戚梓七摆手道。
“连我都不告诉,莫非……”皇甫清璠眯起风情万种的眼睛,拖起长音来。
戚梓七心虚。“莫非如何?”
皇甫清璠不觉将身子前倾,凑向她道:“莫非,阿七根本想不出第二计?”
男子秀丽无双的俊俏脸庞突然放大,近在鼻息之间,着实令戚梓七吓了一跳。
戚梓七急忙定定神,自是不甘心被白白戏弄,当即大喝道:“哈!如你所料!”
皇甫清璠被她震得耳朵疼,甚是无奈,随即退回坐正。“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他日蟠龙回信儿,父皇必然问起,你又该怎么答?”
戚梓七知他是担忧自己,便不再玩笑,只道:“阿璠放心,我自有应对。”
皇甫清璠叹口气。“罢了罢了,相信你奇人有奇迹!”
蟠龙国都,元州城内。
夏暮秋初,和风轻起,竹杪连动,其声如萧。远处镜湖水畔,正有一人复手而立,似仰头遥望广袤苍穹。
不多时,天边东北方忽然出现渺小一点。
那人颇为讶然,喃喃道:“赤练怎的回来了?”
其声低沉,富有磁性;其貌美奂,宛若妖孽。
妖孽眉飞入鬓,青丝如瀑,冶丽的桃花眼深邃似幽潭。那样的五官相配,夺尽了春花秋月的风情,掠空了高山深海的凌厉;紫棠色长衫掩饰不住其修长挺拔的身材。
此人仿佛自画中走出,风采翩翩绝世!
妖孽蓦地道声“驰风”。
话音刚落,一只通体油黑发亮的雄隼瞬息至高空俯冲直坠,伴随着鹰类特有的啸鸣。
妖孽斜睨那黑隼:“你下来做什么?还不快去追它。”
紧接着又是一阵啸鸣,被唤作驰风的黑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天际攀升上去。
不消片刻,黑红二隼已齐齐落定妖孽肩头。
妖孽从红隼足上取出天蚕丝绢,刚一展开,便不由蹙眉。“这天玺选拔文墨官,竟越来越草率了么?”
待他阅完绢帕上所写内容,又不由感叹:“天玺的谋臣倒是有趣得很。”
随后,妖孽将天蚕丝绢折好,重新入封,方对红隼道:“赤练,去罢。”
红隼一飞冲霄,很快消失于视野。
妖孽默默望着红隼远去的方向,良久才道:“月一。”
彼时有名靛衣青年,自暗处现身。“属下在。”
妖孽道:“老爷子此番有的救了。即刻传令下去,让大伙儿打起十二分精神。到时候,某些人定然会坐不住。”
“是。”月一领命退下。
天玺国,京城内。
冬福驾车,抵达将军府后巷附近。此乃戚梓七的意思。
临别时,皇甫清璠瞧了眼那将军府的高墙,不免叮嘱:“阿七,小心着些。”
(戚梓七)“平日里都翻它惯了的,不怕。”
(皇甫清璠)“往后还是走正门罢。”
(戚梓七)“麻烦得很。不说啦,阿璠也早些回吧。”
(皇甫清璠)“好。”
翌日。
太子皇甫清璇携皇甫珊至将军府拜会。戚老将军夫妇同主母张氏皆出来迎接,家丁丫鬟跪了满满一院子。
戚梓七身为闺阁小姐,不在接待之列。戚威照例不在,竟不晓得又去哪里鬼混了。戚老将军心里生气,然贵客跟前,也不好发作。
皇甫清璇在会客堂与戚老将军一番寒暄,过后,方命人将礼物呈上来。
(戚老将军)“殿下,这是何意?”
(皇甫清璇)“说来惭愧。中秋那日,珊儿害得贵府戚小姐坠楼受惊,万幸戚小姐并无大碍。然则,毕竟是珊儿过错,本宫既为其兄长,理应向戚小姐当面赔个不是。
(戚老将军)“太子厚德,微臣这就传她来。”
(皇甫清璇)“有劳。”
丁香过来请人时,戚梓七才将将起床。她这几日太过疲累,遇上的尽是些费脑费力之事,遂才吩咐了桃儿早晨别喊她。于是便从昨夜起,一直睡到现在,连午膳都错过了吃。
“小姐,您快着点儿,太子殿下还有老太爷他们可都等着呐!”这已经记不清是丁香的第几次催促了。
戚梓七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对桃儿道:“就这样罢。”桃儿手艺娴熟,片刻就将她打理妥帖。
继而紧赶慢赶,戚梓七终于现身会客堂上。皇甫珊笑盈盈地朝她使眼色,她竟不理会。
不光是为着将军府众人在场的缘故;更多的,确是因其此刻实在饿得难受。从昨晚起,戚梓七粒米未进,如今肚里早就空空如也。
皇甫珊倒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守规矩。
戚老将军见状,不满道:“梓七,见着二位殿下,还不快快行礼!”
当真是饿昏了头!戚梓七边责怪自己大意,边福下身子:“臣女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随后又面向皇甫珊,“臣女拜见珊殿下……”
话说一半,便被皇甫珊拦住。“公子姐姐毋须多礼。珊儿今日来,实是向你赔罪的。当日都怨珊儿不好。”
此话一经说出,除了戚老将军,堂内之人具为惊诧,张氏尤甚!她万万想不到,自家亲姐的女儿,堂堂一国最受宠的公主,竟会如此优待那贱人之女。前几日在中秋宫宴上,她还当皇甫珊是心血来潮闹着玩儿呢!
戚老太君则颇感惋惜。早知嫡公主与自家孙女关系要好,她必定设法让戚梓七与太子多些走动,将来或许……不过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戚梓七一脸恭敬。“殿下哪里话,臣女不敢。”
皇甫珊见其装腔作势,更觉有趣,也不与戚梓七争辩。兀自道:“这些都是太子哥哥精心挑选的赔礼,你且喊人拿回去。”
戚梓七见了【财宝】,心里甚是欢喜,面上却得崩着,道:“臣女不敢。”
“应当的,还请戚小姐收下罢。”皇甫清璇手持象牙折扇,轻轻一摇。即便坐着,也丝毫不减其君子谦谦,如玉风华。
戚梓七扮乖,探询戚老将军:“祖父?这……”
(戚老将军)“太子殿下既已发话,你还不赶紧收下。”
(戚梓七)“是。多谢太子殿下。”
(皇甫珊道)“公子姐姐,这些全都是给你一人的。你可要收好了,切莫辜负了太子哥哥与我的一番心意呀!”她话虽是对戚梓七说的,然目光确是瞟向戚老将军。
戚老将军哪能不明白其中意思!当即叫来奎六,命他带人将东西一并送到戚梓七的院子去。
张氏深知此番没得克扣,便也只好作罢。
皇甫珊邀功似地朝戚梓七挤挤眼,随之又提议道:“公子姐姐,不如你领咱们四处转转?珊儿从前来此,都未好生瞧过这将军府里的风貌哩!”
(戚老将军)“不若让微臣领殿下参观?”
(皇甫珊)“老将军年迈,怕是走不动罢?”
(皇甫清璇)“珊儿不得无礼!老将军,珊儿年幼不懂事,您切勿放在心上。”
(戚老将军)“公主率真,公主率真。”
(皇甫珊)“老将军,本殿实有些体己话儿要与公子姐姐讲,不知……”
戚老将军会意:“殿下请便,微臣这就告退。”临走前,不忘对戚梓七道,“梓七,仔细侍奉着。”
(戚梓七)“是,祖父。”
三人信步于将军府园中。
皇甫珊忽而先几步截在戚梓七跟前,拉起她的手,道:“公子姐姐,实则是太子哥哥有事问你。”
戚梓七拍开皇甫珊的手,面朝皇甫清璇,恭顺道:“太子殿下尽管提问,臣女一定知无不言。”
皇甫清璇见戚梓七对其态度严谨恪守,又想起在宫中时,她待皇甫清璠种种,竟颇有些不是滋味。
“戚小姐当日所出【画上荷花和尚画】,着实令本宫佩服,竟不知下联为何?”
皇甫珊插嘴道:“太子哥哥已冥思苦想了好几日哩!是以珊儿才说,不如直接来问本尊。”
戚梓七恍然大悟,她方才还以为皇甫清璇是要问那第二计呢。遂道:“原是为了此事。回殿下,臣女不才,虽可作得上联,却委实也对不出下联来。”
皇甫清璇眼落星辰,深深凝视着戚梓七,最终笑道:“如此,那便是当世绝对了。”
待太子兄妹双双离开将军府,戚梓七才落得清闲。她回到自家小院,最先做的便是啃个馒头果腹;随后又吩咐桃儿去书房,备下笔墨新纸。她已多日未写【西游记】了,也不知曹管事等急了没有。
动笔之前,戚梓七左右放心不下,便决定先派人去瞧瞧那曹管事,顺便打听下前几十回是否卖座。至于派谁去嘛……
日头偏西,一双华服贵客正由侍者引着,往怀麓书局的后堂去。贵客入厅后,一人坐于上座,一人立于座侧。
上座之人姿容邪魅,气宇凌厉;座侧之人形貌秀美,手持长剑。
侍者见了实在害怕,心中暗道:曹管事怎的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