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升后来的妻子前几年得血癌去世了,他一直没有再找。他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儿子,也就是说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依旧留在海外,也许是他没有勇气回国面对现实。而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家业,留在国内。
“你很像她。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你就是她。好像这二十几年是时光都不复存在,我和她依旧还滞留在那段美好的时光,谈着恋爱,她还依旧开心地向我奔来,扑进我的怀里。我一直以为我会和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那只是一场梦,是我这辈子最遥不可及的梦。”
我静默,只静静的听着他的诉说。
等他的情绪平静了一会,他说:“我曾经去找过你的外公外婆,他们也很想见见你,你想去吗?”其实他们也是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李婧然是在他们三方三座大山的压迫下被害死的。我也并没有怨恨谁的打算,只是总有一抹不舒服的情绪膈应着我,让我不欲与他们交往。
我摇了摇头:“覃先生,你的故事我已经听完了。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逝者已逝,请你节哀。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们的弥补。虽然这句话说起来有点难听,但你们对我来说和陌生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希望我们的生活能互不打扰。那我们这次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我的同学还在等我呢,就这样吧,再见。”说完我就起身走了,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也没有再出言挽留。
这件事在我漫长的留学生涯中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一汪泉水,只泛起了一点点涟漪,然后就归于平静。这也只能算是了解了一桩陈年往事吧,除了缅怀我什么都做不了。也许有时间我应该到李婧然原来的故乡去一趟,帮她扫扫墓,送上一束栀子花,我相信她肯定是喜欢的。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然后告诉她,她的女儿过得很好,让她不用担心。
我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陆婉约的打算,如果她知道覃升的存在,很难保证她是不是会提着刀飞过来砍他。且这件事不存在任何实际意义,只会造成困扰。她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滋润的小日子,这些烦人的事并不应该打扰到她。
和覃升见过面没几天后,他就打电话过来约我吃饭。我一点也不好奇他为什么能搞到我的电话,他的本事那么大,想找一个学生的电话简直易如反掌。我拒绝了,因为这并没有什么必要。我和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也没必要去培养什么感情。对于我的拒绝,他也没多说什么。
可是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隔一段时间就会约我出去。并不频繁,时间也没有间隔得太久,让人厌烦不起来,但又能确确切切地提醒你他是存在的。
现在这里已经是深冬了,下雪了,非常的冷。我时不时的也会接收到他的短信:小姑娘虽然你还年轻,但别贪图漂亮,注意身体一定要多穿点衣服。内容并不显得十分亲密,也不让人觉得疏远,恰巧就卡在那个令人舒服的度上。这种关心的语气让我想起来记忆中封存了有些酒店那个人,觉得有点亲切。随后就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一件很优雅的法国某奢侈品牌的长款羽绒服,一看就价格不菲,我不想收,但又不知该如何退给他,这让我有些进退两难。
这些事情竟然有一种我正在被一个男生追求的错觉,而且还是个手段非常厉害的男生。贾芸知道这件事情后气炸了:“他年纪都可以当你爸爸了,难道他要追求你?他有家室的吧,还要不要脸啊!”
我心想,可不是嘛,当然有家室了,那就是我亲生父亲,于是顺毛:“淡定淡定,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是我亲戚。”
贾芸奇怪地看着我:“亲戚?怎么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提起过?你别跟我说干爹也是亲戚的一种。”
我抚额:“真的是亲戚,远房的那种,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这么一个亲戚的。”贾芸半信半疑,不过她知道我没答应和他出去,也没发生什么,就没有再说什么。
贾芸是我研究生开学住在隔壁的中国留学生,性子爽利,脾气火爆,爱憎分明,我们两个相处得挺愉快的。
而最近让我感到困扰的事情可不止一件。
当我决定要留下来时,江逸开始正式追求我。刚开始实在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重,而且大家都是平常关系不错的朋友,不好撕破脸皮,所以只是委婉程度的拒绝。可是不知道什么事情给他造成一个错觉——他追我追得不够热烈,所以我没答应他。也许在他心里女孩子都是要矜持一段时间的。
他确实也有自信的资本。如果没有遇到苏黎,那么他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英俊,阳光,细心,前途无量。他已经快念完博士,确定留校任教了,并且最近在教授的引导下进了一个很有权威的科研机构研究新项目。幸好最近他比较忙,没时间天天送早餐给我,也没时间天天在食堂偶遇我,更没天天有时间约我出去,我实在是松了一口气,我是没有那个心情接受他的热情。要是被逼得太紧,我真的只能很严肃的拒绝了,这些话肯定不会好听,到时候见面肯定会很尴尬。
幸好我的学业本身也非常的忙,让我不太有时间去烦这些事。一个星期好几天是满课,临近期末,有好几门课的论文需要上交。导师有事,去临市参加一个研讨会,让我去代几节课。想看的几本书一直没找到时间好好细看。古筝搁置了一个多月手已经有些生了。油画课和插花艺术培训也停课了两周,要补上。摄影杂志那边的专栏已经很久没更新了,收入的来源都快没有了。可是我现在偏偏又没有时间去旅游。林林总总,烦不胜烦。
忙起来就会充实,忙起来就会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
觉得近些年来我变了许多,不再是那个龟缩在哥哥身后的妹妹了。性格成熟了很多,以前觉得自己不会做的事情,现在也做了。再不喜欢接触别人,也在学着接触。有句话说也许你会成为你自己不想成为的人。但事实也许是这样的——时过境迁,你的价值观已经成熟了,当初的想法已经与现在背道而驰。改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它让你迅速成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