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空气里夹杂着浓浓的草叶香气。
苏伊跟着无欲来到屋外,左臂的疼痛明显加剧,整个左肩部位似乎完全肿了起来。
刚才因为一系列的事,忙得连根用来固定左臂的木棒都未曾找到。想着到无欲的住处便可以进行治疗了,所以一路上都咬牙忍着,不曾出声,现下却实在忍不住了。
“无欲师傅,你能否帮我找根木棍?”
无欲转身,便看到那白衣的少女正抱着左臂,眉头紧锁。目光看向他,面上却是忍耐到了极点的神色。
“姑娘可是左臂受伤了?”
“对,不知道骨头是错位了还是折了,总之我需要一根木棍来固定一下。”苏伊紧咬牙关,不让疼痛溢出声来。
无欲向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了苏伊的左臂道:“应该是脱臼了。”末了又禁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道,“姑娘好生能忍耐,肿到这般模样,无欲一路上也未曾听你叫喊过一声。”
他的重点不对好不好!她现在疼得要死,问他要根木棍,他却关心起她的忍耐力来了?“还好还好,勉勉强强……”苏伊扯了扯嘴角,应付地答道,额上渗出几粒汗珠。
“无欲可矫正错骨,只是可能会疼一些。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让无欲一试?”无欲不紧不慢地问她,态度甚是从容。
“啊?你会啊!那就试吧!”想到马上就不痛了,苏伊心中开心了不少。
可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无欲已经将她错位的骨头移至原位了,但身体上的疼痛仍然不会那么快向她告别。
她便脖子上吊了根用以固定左臂的纱布,耐心地听无欲讲完了他和九音曼之间的渊源,以及他是如何来这里的。
九音曼的母亲叫蝶羽,有一张极美的脸,却是个流落在人间的精灵。在无欲,也就是九千仞遇到她之前,她曾是个被人拉在市场上待价而沽的奴隶,受尽了虐待和侮辱。
当时,九千仞仍是个一心向道的富家子弟,他路过时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出于同情和对精灵这种生物的好奇,买下了她。
她到他府中之后,起初还小心翼翼、惶恐不安,之后便怀了报恩的心思服侍起九千仞来了。因为她认定是他解救了他,他便是她在这陌生的世间唯一的拥有者。
后来她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一个和她一样,长着尖尖耳朵的女孩。这个孩子是不受人们欢迎的,正如她的母亲一样。
女孩渐渐长大。九千仞却对修道成仙一事越来越投入。他倾尽一切家产搜集各种与修道有关的书籍和物品,将一切精力和时间都放在虚无缥缈的事业上,甚至忽略了他的女儿每天都哭着鼻子从外面回来。
诚然,他既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九音曼十岁的时候,他便为了去四处寻仙问道,而不顾一切地抛下了她们母女。
他离开的时候,蝶羽不发一声,只扶着门框看他,苍白而美丽的脸上泪痕一片。可是小小的九音曼却抱着他的腿哭得歇斯底里。她说:“爹爹不要走,爹爹走了音曼和娘亲怎么办?要是有人再过来欺负我们怎么办?”
他那时还是心软了,但一想到他的成仙大业,他便狠了狠心,对抱着他不肯撒手的小泪人儿道:“音曼乖,等爹爹修道成仙,便回来接你和你娘亲。”
其它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他只记得他走的时候,九音曼在他身后哭着喊道:“爹爹坏!爹爹是个大坏蛋!音曼再也不要喜欢爹爹了!”
他回头,便看到瘦弱的小姑娘擦着眼泪头也不回的跑远了。心里只道:这孩子怎的这般倔强?却不知道,他的离开对小小的九音曼来说,就相当于天塌了一样。
苏伊听到这里,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她横起眉毛,眼里带着轻蔑看向神色依旧淡然的无欲:“现在你可是如愿以偿了?拜得仙师,马上就能修道成仙了吧?”她嘴角带着一抹嘲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道,“我却是看不上你的很,不知道你那位仙师是不是眼瞎了,竟收了你做徒弟!”
无欲却仍是面不改色,甚至嘴角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容:“姑娘斥我打我均可,却为何要辱骂仙师?”
“哼!”苏伊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却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分外生气。她一方面为可怜的蝶羽和九音曼感到心痛,另一方面又对无欲这种抛家弃子不负责任的作为感到气愤。
却又感到奇怪:无欲这样对九音曼娘俩,九音曼为什么还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寻他?
无欲轻叹一口气,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清明之色,他缓缓道:“我却并未参透大道。仙师告诉我,这乃是因为无欲心中仍有心魔。我想,这心魔,便是她们母女二人吧。”
他见苏伊仍不搭话,便自顾地说下去:“仙师说,一切皆是命中定数。和她母女二人的相遇、分离均为注定,不是谁可以控制或改变的。然而,无欲心中却仍旧对她们存着歉意,以至于久久不能参透大道,只能以肉体凡胎于这世上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