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和蜜虫继续赶着路,大约黄昏的时候,走到了京都郊外的大室村一带。
这个村子已有一大半染上了时疫的人,情形果然是惨不忍睹。走在街道上,每一户人家的门口都有一两具随意搁置的尸首,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下葬,便用草席草草地掩盖着。有的尸首已经开始散发起腐臭的气息,肮脏便使得瘟疫流传得更为严重。
看见村子里突然进来了两个贵族打扮的男女,平民们迅速地围了上去,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敌视态度。
“喂!小子!你来干什么的?”一个人冲着晴明吼道。
“让我来照顾病人吧。”晴明语气诚恳地说道。
一个男人指着他身后的蜜虫,神情猥琐地笑道:“把那女人交给我吧!”
另一个女人则说道:“把你那漂亮的衣服留下来吧!”
……
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中的家伙,有的是锄头,有的是铲子,或者是路边的石块,对着晴明准备攻击。
“你们这些人!住手!!”
——身后传来的是略微熟悉的声音。
晴明转身看过去,是前一天晚上,在二条大道上遇见的那一群袭击博雅的平民们的首领。
“你是……”
“我是疾风,是这一带的老大。喝下你的怪药的那个人,似乎已经恢复精神了。首先,我先谢谢你了。然后呢,说说,你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如果想要拿回以前被抢走的东西,那是没有用的,你就休想吧!”
这个叫疾风的年轻男子依然十分警惕地观察着晴明,态度强硬。
“我是来照顾病人的。”晴明不愠不火。
“哼,凭什么贵族会来帮我们?”疾风冷笑着。
“我已经不是贵族了。”
“什么?”
“对于被疾病所苦的那些人,我只是想尽一点心去帮助他们。”
晴明没有再理睬他,自顾自地走开去了。疾风和留下的那群人,神情都有些吃惊。
……
从入夜开始,晴明和蜜虫便开始忙碌。
他们将已经确定患上了病的人集中到一处宽阔的场所。蜜虫负责熬药,晴明则探视病情。
晴明将那些断了气的人用过的东西全部丢弃到一处,因为担心扩大传染,这些东西必须全部隔离消毒。
疾风守在门口,冷眼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喂,你在死人的怀里干什么?”疾风走上前来,攥着他的衣领问道。
“之后再说明,你先去烧开水。病人用过的器具就在那里。”
“你想偷了东西趁机逃跑吗?”
“你要不要做?你也想帮助同伴吧?”
疾风听了他的话,又定睛看了看他,狐疑地松开了手。
……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白比丘尼大人。
看上去,她也像是被传染到了时疫。
蜜虫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剧烈地咳嗽着。
“白比丘尼大人!”蜜虫吃了一惊。
晴明的脸上也是吃惊的神态,他赶紧地走了过去。
“是晴明大人啊!”白比丘尼说道,又是一阵咳嗽声。
“你也来这里了啊!听到了这里的人们为病所苦的消息,你也同样很担心的吧?”
“你……是来这里找我的吗?”白比丘尼说着,眼眶里有眼泪盈满着,“不过,你不能长留在这里,如果你留在这里,晴明大人也会染上像我一样的病的!”
她焦急地攥紧了晴明的衣袖,满脸都是担心和紧张的神情。
“我也是怀着和你同样的想法而来的,想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为了村民,也为了你。”晴明说道。
——这对相逢却始终没有相认的母子,两人的心里其实都早已感知到对方。白比丘尼抱着为当年丢下孩子的罪过而赎罪的心,来到了这里照顾染上瘟疫的平民,而晴明则是抱着追随母亲的心,也来到了这里。
此刻,在晴明的心里,已经释怀了当年被母亲丢下的痛。母子两人都对过去的那些苦痛,做着承担,将它化为另一种温柔的力量,去照顾和解救更多的受着苦痛折磨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