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涛稍稍紧握了一下女人的手指,带着三分羞涩,七分不安。年轻人对于恋爱的不做作,他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男人有感而发,“李寒是担心我厌倦她。”
“你呢?没有讨厌我。”
“我不知道。”齐涛侧头看白露。
贵公子占有的魅力还存留在女人的身上,那是一种恣意的感情之美。风情渗入骨髓。代表着她对男人情感世界的经历,一种爱男人的能力。“不过,我对于你们越来越好奇了。或许,我真的已经老了。我的时代,人们是执信着天长地久的爱情,专一的爱。好女孩不会是你们这个样子。”
“爱情真的变了吗?”白露无需仰视齐涛,尽管他在社会上代表着高阶,代表着成功和成熟,可他对爱和自己一样迷茫,“任何时代的爱情都是天长地久专一的吧。我和李寒也需要这样的爱。只是我们在情感和行动上都无法做到。听起来可能有些夸张,我从开始懂得爱慕男性算起,心仪的男人数目已不小于我的年龄了。”
“你倒真的是坦诚。那你行动捕捉到的呢?包括身边的我,有多少。”
“您把自己算到了两情相悦的范畴吗?”
男人笑着说,“不是吗?”
白露点点头,“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一个像您这样的男人呢?见过世间的繁华,自然也经历了世间的丑恶。崛起起于自己的职业,充满信心。”
齐涛笑,“你刚刚还称呼我为你,现在就转口为您了。”
男人远远看着女人从前台取来她的双肩背包。白露背好书包,单薄的肩颈就越发显得细长。齐涛忍不住帮她拨了拨脑后的长发,说,“真是庆幸。不是在规规矩矩的社交场合遇到你,也不是在鬼迷心窍的风月场合遇到你。”
白露一笑,“真难想象一个金融家能说出这么词藻丰富的话来。”
男人引路,带女人到中庭闲坐。齐涛体贴地掏出手帕,在长椅上擦了擦。
问,“要喝些什么?”
白露从书包里拿出水壶。
“已经准备了。给我自己的。”
齐涛摸摸鼻子,尴尬地笑。
“其实金融家连饮水都是规律的吧。这么整个下午,和我这样默默无闻的人在一起。”
“祁镇的女人,我很感兴趣啊。”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白露正色说,“我和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能相信吗?”
“大概可以吧。”齐涛从侧面斜睨着女人,半晌说,“终于知道祁镇怎么会迷恋你,你颓废的美感确实有女作家的样子。”男人向后仰身,“我的这个角度看,更加迷人。快快出来动人的作品哦。中文的未来在你们的手里。”
“中文的未来?”白露不是不吃惊,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衣冠楚楚的金融家会对文艺有多少的认知,但他似乎真的懂,“你眼中的未来是美的吗?”
“嗯。很美,很好。”齐涛意味深长地叹息,“其实我对眼前的这一切已经厌倦了,名品,名牌,车子,或者是外国音乐,外国故事,都让我厌倦了。很想看到一些新鲜的东西。一种新鲜的文字。从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口中讲出来很幼稚,对吧。”
“没有。我只是从来没有期望过上海有这样的金融家。我想得太过狭隘,想了很多看来无用的东西。”
“比如?”
“像是男人之间的恩怨会不会波及女人。”
齐涛拍拍女人的肩膀,问她,“你说呢?不过我宁愿相信,聪明的女人总是静止的。”
“你见过这样的女人。”
“是啊。”齐涛想起了他暗恋至今的元音音,微笑着说,“问题是你的心,是不是忠实自己。”男人站起身来,把手递向白露,“我们出去走走,人生这样纯洁的午后可不多。”
白露顺从地任凭齐涛牵着。一个成熟男人带给她的可依赖。
女人善解人意,说,“如果不嫌弃,你可以把我看做那个化身。我是说,你心中的那个天使。你愿意亲近我们,是因为我和李寒身上多多少少有她的影子,对吗?”
齐涛没有否认李寒和白露是音音的化身。
喜欢或是讨厌总是会有参照系,一个参照标准。
“我好久没有经历过这么像样的午后了。其实这世上最奢侈的度假,应该是和人的。在我大学的时代,图书馆可没有这么多人。大家是变得越来越爱读书了。你不是应该高兴么。”
金融家的眼睛总是能够发现微小的商机。白露点点头。
想:即便是时光倒退到齐涛的大学时代,她也仍旧会选择写作为生的。一个人选择追随自己的本能而活,与时代的兴与衰,宠与辱并没有直接联系。就像在重农抑商的时代,同样会有以商为生的执著人群。一时的社会风气会指引你什么是高贵的,但却改变不了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因此,女人问他,“我很好奇,你心中的金融家应该是什么样子?”
“还是问我些简单的问题吧。”
男人偏过头拒绝,但又不肯放弃,说,“诚实,浪漫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无法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笑笑,“我表达不出,不过我知道这是个好问题。”
与齐涛这样的成熟平静相处的诀窍白露越来越知晓了。
他只是个男人。
此刻的他只不过想卸掉身上,自己和社会给予的,一切关于他的评价性词汇和规定性暗示,比如金融家,丈夫,好男人,年龄,不道德……
那么你也得配合他,将心灵回归到最原始,最纯洁的状态。不去想一个金融家喜欢听什么,一个籍籍无名的作者应该说什么。没有人能迎合,一个真正想要交流的心无需迎合,无需技巧。
“很高兴,你不是大男子主义。”
齐涛大概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所以好奇而高兴。一个二十岁女人的心理世界,他有兴趣,“那是什么气质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