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束木山上，若水静静听着凌水和鸿离耐心指点莲萦，摸摸发间飞龙晶钗，就见重明、白泽和玄武轻落山巅，望见白泽脸色苍白、笑容疲倦，不由得心下一沉。
一番见礼后，莲萦便跳到白泽身旁，声若银铃道：“白泽仙将终于好了，这几日我真很是想念白泽仙将。”
白泽并未理会莲萦，而是定定看着若水。
“这钗同若水姑娘真是相配。”鸿离走来，两臂伸出搭在若水肩头，仔细端详道。
若水勉强扯出一个笑，谢过鸿离。
重明见状，上前道：“少君，今日如何安排玉凌军训练？”
“今日指点之前，鸿离有一物，邀诸仙与战阵仙家同赏。”鸿离道，看向战阵。
东方仁部一十二位仙家站定战阵方位，远韬与莲萦分立东北与西南之位，舞剑走位。莲萦出招顺畅，毫无滞碍，脸上满是盈盈笑意，与远韬始终相对而转，仿佛天际二星。
白泽轻皱眉头、笑意并无、摇扇缓慢，似是十分不悦，眸中不屑显而易见。
“这阴阳两象的走位，与前几日颇为不同，阴阳和合平衡近乎完美。”一向沉默寡言的玄武开口道。
若水望着眼前几无瑕疵的战阵，忽然生发出比那日发觉“稽览战阵”有所不妥时更为慎重的忧虑恐惧和浓浓酸楚，不由得心道：“他到底为她做过多少，连战阵中也满是她的影子。”
“不知少君是如何想起这般调整战阵？”重明问道。
若水不敢去看白泽，只好抬首看向鸿离，犹豫再三还是放弃劝鸿离，想看看白泽对此到底会如何解释。
鸿离走到若水身边，温声笑道：“是鸿离与若水姑娘一同改动，自是依了渭之仙将的《正维集》。”
“我本以为师父的书册早已在战火中焚毁，不想有孤本在少君手中，再好不过。”白泽声音平静道，没有半分怒气和歆羡。
鸿离道：“白泽仙将《玉凌卫军》中的记述与《正维集》有所不同，便是这阴阳两象的走位，想来，该是疏忽了。”
“少君看过《玉凌卫军》了？”白泽不快问道。
若水见状，抬首看向白泽，轻声道：“是我给少君看的，白泽仙将莫要误会重明仙将。”
白泽凝视若水，微微沉吟方道：“这并非疏忽，是我故意为之。”若水闻言眸色一暗，顿觉鼻尖涌上阵阵泪意，颔首垂眸。
“白泽仙将改动后的战阵却是埋有瑕疵，不尽调和阴阳。远韬灵人与莲萦姑娘，虽然仙位相差一阶，功力却是相近，改了走位，自然战阵稳定，且蕴藏威力愈大。”鸿离道。
“并非看起来的阴阳平衡方是绝对，”白泽不假思索道，“简单明了的阵法，弱点亦是清楚不过，将弱点掩藏起来，表面不合常理方能迷惑对方。”
鸿离道：“白泽仙将何不将彼时如此安排走位之法的个中缘由细细讲来，也好诸位仙家仔细参详一番。”若水闻言，微微怔愣，不禁看向白泽。
白泽似出神一瞬，沉声道：“我已然解释清楚，少君还要我说什么。”
“既然白泽仙将已无可解释，不如就两种战阵对比研习，依如今之势取舍便好。”鸿离此言，无疑是在对白泽下战书。
若水正要出言阻止鸿离，却听白泽道：“如此甚好。”
偌大海面上，白泽与鸿离分立云端，两团洁白紧贴海面漂浮，皆是沉默不着一语。
鸿离从袖中拿出两颗小巧玲珑的冰寒白石，震荡仙力，冰寒白石便在眼前对转起来。白泽微微一笑，随手揽来一丝云气，两手似无意涂抹，便成两半交叠半弧，轻落海水，随波起伏。
冰寒白石旋转飞来，兵分两路，如银蛇张口就要吞噬，半边银光已然围住云气。两缕微云倏忽转起，从银光中逸出，不过瞬间便成云气半围银光。
银光迅疾变弧为线，急急从云气尚余的缺口中逃出，因着两旁云气飘逸轻浮，只得向前奔出。任银光如何风驰电掣般飘飞，云气都不紧不慢、如影随形地随之延伸。
“白兄一直很是常用征吃这种吃子之法，”重明忽然开口道，“每每问及为何，白兄总是说这般六路夹击甚是有趣。”
凌水轻轻一笑道：“将围棋吃子入了阵法，还偏喜劳神费力的阵仗，怕是只有白泽仙将这等功力高深的仙家方可为。”
若水不由得紧张起来，暗自道：“这两颗冰寒白石虽是极小，其中蕴含的仙力却是不少。而他，两手空空，流云看似轻柔无骨，若是与冰寒白石抗衡，不知其中该是蕴了多少仙力。”
冰寒白石骤然明亮，急速冲出云气包围，又成大些半弧，堵住云气前路。云气如若不见，兀自弯曲成圆，愈加浓重，不似方才轻薄。
眼见银光便要将云气紧围核心，却在只余一点缝隙的时候怎样也无法围将起来，而其中云雾蒸腾翻涌，似要将银光爆裂开来。
若水看向鸿离，目光中忧虑的难以掩抑，心道：“若是少君如方才一般，仙力突然强盛，他本就危在旦夕，恐是难逃包围。不过，他功力高深莫测，纵然这样局面，也应是雕虫小技罢。”
银光与云气相持许久，一时静默无声，仿佛海天之间不存一物。若水偏在这静极之中，深深望着鸿离，听到自己咚咚心跳的声音。
蓦然，云气微微涌动，一点涣散的间隙，银光便变亮些许，眨眼之间就将云气团团围住。
“承让承让，”鸿离恭敬道。若水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忙转头看向白泽，就见他嘴角似有苦笑，垂眸不语。众仙也皆是怔愣，随即低声议论此起彼伏。
白泽抬手作揖，语声平淡道：“恭贺少君。”若水见状，心上一疼。他眉目间了无平日里的一丝意气飞扬。
“重明仙将、凌水真人、若水主事，”焦急声音传来，众仙循声看去，云头一仙家道，“逸羽师兄请几位仙家快快赶赴玄芝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