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林尚宫如此坚定,“尚宫何出此言?”
“到时娘娘自会得知,”林尚宫含糊带过,岔开话题道,“王昭仪如今圣宠在即,地位直追冯淑仪,娘娘想,冯淑仪会就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吗?”
宫里的妃子中,她们俩个外表看来,一个冷傲,一个清雅,但骨子里性格极为想像,一山不容二虚,更何况是一个背后有强大势力的冯淑仪,一个是怀有龙种圣宠在握的王昭仪,自然是谁也不肯服谁,她们若是斗起来了,可真是会有盛况供我观赏了。
我点头,“林尚宫分析透彻,本宫愚钝了。”
“娘娘并不是愚钝,只是一时被气愤冲昏了脑子,”林尚宫幽幽道,“皇宫内苑忌讳的就是动了真情,娘娘虽然从小看着陛下长大,又比陛下年长几岁,但感情这种事,是不分年龄。只要动了真情,管她天上仙子,地上狐鬼,都难脱一个‘爱’字。”
“爱”似乎陌生,似乎熟悉,甘苦之味充斥心里每一处角落,如果这就是爱的味道,我宁肯不要受这煎熬之苦。曾经我以为,我对他只有亲情,可在不知不觉间,原来,我也触碰到了那条红绳,我凄凄笑了。
暮色匆匆时,一抹灰色身影,终于还是来到了这冷意逼心的冷宫。
福公公见我如此,唉声叹气,叹气唉声,“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又是一句“何苦呢”我也想知道我是何苦呢,可我如今真的是“何苦呢”。
我不言不语,换来的又是福公公一声声的唉声叹气,叹气唉声,子归和小绿面面相觑,也跟着唉声叹气,叹气唉声。我睨了他们仨人各一眼,继续坐在我的一方短凳之上,看着门口那株与冯柔在冷宫时没有什么不同的梅树。
“娘娘,奴才并不是要替陛下说好话,也不是说娘娘做的有什么不对,只是,娘娘只要服个软,陛下肯定不会堵气顺了娘娘的话,让娘娘住这冷宫的。”
还说没有替唐临谨说好话,这字字句句之间不都是在说唐临谨的好吗!依我的脾性,怕是这一辈子都领悟不到什么是“服软”了,特别是对那个舍弃我的唐临谨。
“娘娘您过得不好,陛下又何尝过得顺心呢,你转身走向冷宫,陛下便气得跑回来建徊宫,把能摔得东西,全给摔了。”
他摔东西关我何事,这也只能说是我这个做妃子的逆了他好比天神的旨意,惹得他不快,才会动此大怒。
“娘娘啊,呜呜,老奴知您心里有苦,可生在帝王家,陛下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啊,娘娘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陛下这次吧?呜呜,奴才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您和陛下这么苦的一对儿呢!”
我抚了抚额,我再苦,也苦不过福公公的苦口婆心哪,一句接着一句的说,子归和小绿一下接着一下的点头,我再好的兴致,也会听腻味了。
“福公公,话您已经带到了,本宫已经乏了,公公还是回吧!”福公公两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我只说了一句话,便是说要赶人。福公公看我对唐临谨冷漠的态度坚决没什么改善,又叹气唉声,唉声叹气了一阵,这才留下了大件小件的日常用品,摇着头,晃着脑,离开了冷宫。
空中一弯姣洁明亮的弯月,斜斜挂在漆黑的夜空,月并不完满,正如人有悲欢离合,永远没有完满的时候。
冷寂的夜晚,大开的轩窗,月影斜斜透过窗子照进金碧辉煌的内殿,两具白花花痴缠的身体,大汗淋漓,压抑的喘息声,大剌剌的冲出窗外,路经过的打更宫人,听到这种声音,似乎早习以为常,并没有因为这刺耳的声音停足侧目。
脸颊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用手一摸,原来已是泪流满面,你哭什么?在民间男人有三妻四妾,都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他是三千佳丽在一身的皇帝,以前你不是很希望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能不让他到你那就不到你那吗,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还哭?
越是拼命管束自己心不安分的躁动,那种如万针穿心的痛感越是体会深刻,脸上的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完。
“啊,好痛。”小声低呼一声,不知道是哪个宫人洒扫时没有把扫帚放好,害我因想着自己的事,没看到,摔了个结实。担忧的看向殿内,两具身体均是一僵,唐临谨喊道,“谁,还不快给朕出来。”
被他这声怒吼,吓得我三魂已去了七魄。不,不能让他发现。这是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我快速闪身往建徊宫后的那片竹林跑去,刚摔得那脚,应该摔着了脚踝,走每一步路脚踝都刺痛难忍,我暂且把刺痛感抛却,没命的往竹林跑去。竹林幽深,易于藏匿,只要不被唐临谨逮到就好。
今晚我本是想趁夜色,偷偷看唐临谨一眼的,没想到看到的竟是他和别的女人共赴巫云,飘飘欲仙,边跑,眼泪还不争气的往下流,这更是让我恼恨自己。佟多络,你何时这么懦弱过,居然会因这男人,让自已人不人鬼不鬼,活得如此艰辛,到头来又换来了什么?他不再需要你,不再需要你……
耳边只听到凛冽的寒风呼呼吹过,不敢看身后到底有没有人追来,眼睛只盯着那片漆黑的竹林,脚步没有因为刺痛有一丝犹疑,往前跑,往前跑。
终于,跑到空寂无人的竹林深处,这才喘着气停下,看向来路,并没有人追来,想必是他们事情做了一半被我扰了兴致,觉得不甘心,又大干了一场吧!
眼睛看向这片竹林,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用来形容,黑,真的很“黑”。
“既然他没有追来,想必是不会来了,还是想回冷宫吧,”放下了心,抬脚就要一瘸一拐的离开这阴深深的地方,可不巧,正在这时又有一声声悉悉嗦嗦与喘息声响起。不会这么霉吧,刚躲过了一桩又来了一桩?不行,得快点离开这里,会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的人,肯定是哪个宫女耐不住寂寞,在此偷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抬步,走,可腿不争气的居然是小心奕奕的往声音处走去,算了,先看看是哪个大胆子的宫婢再说。藏匿在一丛半人高的树丛里,拨开一条缝,趁着月光撒下的光影,试着看清若隐若现的人影。啊,怎么会是她,我捂住即将要发出的惊诧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擦擦眼睛,再细细看向坐在男子身上,脸正对我方向的女子,这次是真的看清了,心也漏掉了半拍。暗恨自己不该因为一时好奇,非要看什么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