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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柳下倾歌,一舞流云,美煞窗前人。

君门有门规:在山时非任务不下山,出山后非死别不回山。正因如此,我自被师父救回以后,从不曾下过君霞山。因为我那半吊子的剑术,着实无法让人放心。别说出任务,就是自保都成很大问题。

师门上下,属二师兄下山次数最多,所以接触外界之事也是我们当中最多的。我对外界为数不多的认知,都来自于二师兄和鬼老道。

人都喜爱新鲜的事物,对于山下的生活我实在好奇。自打两年前亦安也下山以后,我便愈加渴望外面的世界。

恰逢我的第十六岁生辰,在我软磨硬泡之下,师父终于交给了亦安一个容易到极致的任务——获取右相府千金的紫玉钗,借此让我陪同亦安下山一趟。二师兄闻言还打趣了一句:“江湖中人若知烈焰冰霜重出江湖,必闻风丧胆避其锋芒,谁知道人家再次出山,只是为了去右相府中一游牵个羊而已。”

亦安闻言冷笑,也不答话,直接上了竞技台。以至于第二日我们下山,只有大师兄前来相送。

君霞山就在京城郊外,而右相相府处于京城最是繁华之地,路途虽并不甚遥远,不过一直沉默的赶路也着实无聊。可我敏感的感觉到亦安心情极差,故而非常识趣的闭上了嘴。

到了京城,亦安不曾停留,而是不断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我绕的极其头晕时,亦安总算停在了一个店铺模样的建筑前,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墨色牌匾上书着三个飘逸的大字:桃夭馆。我心中暗想,写下这牌匾的,一定是个千古风流人物。不过这字迹,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亦安望了一眼牌匾,冷哼了一声,大步踏了进去。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紧跟着亦安走了进去,然而一进去我便呆滞了。下山前我幻想过无数次,山下十丈软红尘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展现在我面前,我会看到怎样的一个世界。可是我到死都想不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我面前…

看到里面莺歌燕舞,娇啼婉转,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了二师兄曾讲过的一个地方:青楼。我觉得我的反应实在快的很,我也觉得我并未猜错,可是…为什么亦安下山后马不停蹄直奔而来的地方,会是青楼?

当我正在胡思乱想时,我们已经进入了大堂之中。

尽管亦安已经戴上了纱笠,可是她那醒目的一袭红裳,那冰冷独特,遗世独立的气质,依旧会牢牢吸引一众公子哥的目光。甚至有不少公子哥的双眼都开始冒光了。我严肃的觉得,如果亦安此时将纱笠摘下来,所有人都会流出口水。

当然,不可否认,会获得如此之多的关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亦安还未改装就这么大剌剌的走了进来,尽管看不到脸,可是身材足以说明一切。

我觉得一定有一大波人心中想的都是:这世道,男子光明正大逛青楼就算了,连女子都这般落落大方不遮不掩。唉,世风日下啊。

亦安实在是引人注目,刚走几步,便有一个管事的迎上来,满脸堆笑道:“这位姑娘,你莫不是来错地方了吧,我们这桃夭馆,可并不做女人的生意。”

亦安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氛,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关注的焦点。亦安脾气本来就不好,更何况今天心情如此之差,冷冽的目光向周围一扫,宛如杀人般的目光让盯着亦安发愣的公子哥们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感觉似乎有一把冰冷的尖刀横在自己脖子上,一不小心就会小命不保。

亦安冷冷道:“你们这里,做的不就是女人的生意么?”

听到亦安空灵的声音,又有不少人忍不住再次回头看着亦安。

管事的中年大叔也愣了愣,亦安这话,直教他无言以对。只好问道:“那敢问姑娘是来干嘛的?”

亦安淡然道:“带我去见你们真正主事的人。我要干的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中年大叔略有些迟疑,目光四下游离而不答话。

亦安眉头紧紧一皱,拖过正在欣赏青楼姑娘舞姿的我,一把摘下我头上的纱笠,冷冷看着中年大叔:“我要把她卖给桃夭馆,这事你可做的了主?”

中年大叔闻言抬头看向我,不禁愣住,半晌后才结巴道:“姑…姑娘,你确定?”

亦安有些不耐烦道:“快点带我去见你们馆主,你再磨蹭我就把她送到停云阁。”

中年大叔连忙摆手道:“抱歉抱歉,这位姑娘,里面请。”

亦安满意点头,将纱笠往我怀中一塞,道:“自己戴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将纱笠重新戴上,却发现亦安已经走远,便赶忙跟了上去。

不知穿过了几座庭院,不知绕过了几条回廊,渐渐的桃夭馆的喧嚣已经微不可闻了,倒是隐约听到一阵缠绵悱恻的歌声,尽管只是隐约可闻,却已是令人心醉神迷。

离得近了,也愈发清晰了。

“世事沧桑如梦,人生几度秋凉?古道长亭连短亭,夕阳西下,何事泪纵横?雨打梨花深闭门,小扣柴扉久不开。你簪花一曲,赠我一世繁华。”

在中年大叔的领路下,我和亦安忽的来到一个房间,隔着镂空的雕花小窗,我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窗外是一个并不大的院落,虽不大却修饰精致。院子中央一棵大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树下一张精巧石桌,石桌旁坐着一个如水女子。她着一袭冰蓝色长裙,乌发用一根蓝色玉钗随意束起,皓腕纤细,上面套有一只蓝田暖玉镯子。她朱唇轻启,婉转的歌声从中流淌而出。她唇角含笑的望着院子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子。那个女子一袭白裳,如瀑青丝披散在身后随她起舞。只看她身姿曼妙,舞姿轻柔,仿佛兮似轻云之蔽月。

亦安的眸子中异彩连连,轻声道:“此等舞姿,此等歌声,当是人间之极致。世间只怕再无人可与其相提并论了吧。”

那蓝衣女子闻言向这边望来,秀眉轻皱,起身向我们走来。我看到她原本一脸不悦,在看到亦安时,美眸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竟然惊呼出声:“你是,烈焰冰霜君亦安?”

亦安轻轻一笑,揭下纱笠道:“百晓生果然名不虚传,亦安久不出江湖,倾歌姑娘居然还能认出我。”

倾歌脸上漾开一抹笑意:“怎么会忘记?你虽不出江湖,江湖却不曾忘记你。想当年,闻烈焰冰霜之名,何人不胆寒惊惧不已?以一女子之身挑翻断魂谷几百高手的埋伏,就连倾歌,也是钦佩不已。只是倾歌实在不知亦安姑娘身边这位是谁?”

亦安抬手揭下我的纱笠,看向倾歌。倾歌略一思索便冲我笑道:“想来你便是君门从未下山的小师妹吧。能陪在亦安姑娘身边的,大抵也就只这一位了”

我不禁吃惊于这位倾歌姑娘的敏锐,点了点头。倾歌饶有兴趣的问道:“要说君门之中最神秘的可就是你这位小师妹了,即使是在我手上,你的资料,也依旧少的可怜。你可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位倾歌姑娘,人生的清秀温婉,更加上声音轻柔,真是很难让人拒绝她的请求,我微微一笑:“我叫落晚。”

这时那个白衣女子跑了过来,兴冲冲的问道:“倾歌,这两个漂亮的美人是谁啊?”

倾歌一笑:“烈焰冰霜君亦安,君门小师妹君落晚。”

白衣女子闻言眸子一亮:“哇塞烈焰冰霜和君门小师妹?两位美人好,我叫洛云。”

“倾歌一曲,十里无人,洛云一舞,百里无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亦安感慨道,我能听出亦安这句话乃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叹服。

——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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