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颜勾勾嘴角,向着铜镜里浓妆艳抹的人儿瞄了眼,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挂在床边的凤冠霞帔前。几个宫女明显感觉到雪颜的不高兴,又想不出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相互看了几眼,都乖乖闭上嘴不敢再多话。“把这个收起来吧,我不穿这个。”雪颜的手指划过质地良好的嫁衣,口气平淡却也不容拒绝。宫女们不敢收,又怕得罪雪颜,一时间都僵在原地。雪颜也不催促,转眼看向门口,落渊正和烟岚一起推门进来。
“落渊公子,你不能进来。”新娘子出阁,闺房里是不能进男人的,眼见落渊已经抬腿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年长的宫女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上前阻拦。落渊也不为难,就势在门口站住,对看过来的雪颜点了点头。雪颜的眼光闪了闪,垂下眼睫。落渊等了一会儿,见雪颜似乎没话要说,便反身退了出去。
“把这个收起来。”雪颜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命令,语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宫女们又是一阵互望,到底不敢,全都低着头僵立在一边,直到看见烟岚示意她们离开的手势才都如蒙大赦般鱼贯而出。
“颜颜,哪有成亲不穿嫁衣的,我帮你穿起来吧。”烟岚知道雪颜心里不好受,可也只能柔声劝着。能怎么样呢?终究是身不由己啊。雪颜看看烟岚,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似哭似笑,别扭一阵,最终听话地脱下身上的外衫,披上了霞帔。
皇家的婚礼很是复杂,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程序后,雪颜都累得够呛了,才堪堪坐上花轿从宫中出发去漠王府。
到了王府,雪颜坐在轿中,垂眼看着红盖头下伸来的手,那手骨节均匀,手指修长,肌肤白皙,就那样稳稳地停留在雪颜的眼前,静静等待着。雪颜咬咬唇,放在腿上的手使劲握了握才终于抬起放到了那手中。那只手立刻恰到好处地握起,掌心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牵引着雪颜走出花轿。雪颜看着喜帕下那一尺见方的土地,耳中听着喧嚣的喜乐声,跟着苍夜一步步慢慢走到堂前。
皇子的婚礼与普通百姓不同,省去了拜天地的过程,但却要听一大串繁琐晦涩的祝词。等念词的太监尖着嗓子念完,喊着“新人入洞房”的时候,雪颜都被刺激地要晕过去了,再加上那一身金银真不是一般的重,于是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到了苍夜扶着她的手上。苍夜大约是感觉到了什么,豁然加大了手上支撑雪颜的力道,几乎是直接将雪颜抱进了新房。
“呵呵,小颜颜,你这般舍不得为夫么?”苍夜随手关上门,好笑地看着整个人扒在自己身上的雪颜。此言一出,雪颜立时炸毛,猛地推开苍夜,气呼呼地扯掉喜帕,也不去看苍夜,径直把满身珠翠扔了满地。苍夜眼神暗了暗,弯腰捡起被雪颜扔在桌角的喜帕重又蒙到雪颜头上。
“干什么?”雪颜正拿那些闪闪发亮的珠宝发泄得起劲,不防苍夜来这么一下,立时想要再把盖头扯去,手却被苍夜按住。
“小颜颜,其他的随便你扔,可这喜帕你可不能乱扔。”苍夜的声音响在雪颜耳边,即便是隔了一层布,雪颜仍能感觉到苍夜凑得有多近,不由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想要反驳,苍夜却不给她机会:“好了,小颜颜,乖乖去床沿坐好。”说着,苍夜半抱着雪颜的身子,强迫雪颜走到床边,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雪颜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苍夜直起身,一只手仍搭在雪颜肩上,转向门口吩咐:“进来吧。”
雪颜动了动,却脱不开苍夜的掌控,只得如苍夜所说,乖乖地坐着,目不能视,只能靠耳朵了。只听一声开门声,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听不出有多少人走了进来。再然后雪颜感觉似乎有个人走了过来。
“王爷,挑喜帕了,从此称心如意。”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有一根类似秤杆的东西出现在雪颜眼前,挑去了碍眼的喜帕。喜帕一揭去,首先映入雪颜眼帘的是苍夜的笑容,有着惯常的邪气,又有着孩子般的纯粹喜悦,那样的纯净,雪颜不禁看得一呆。仿佛逃避般地,雪颜赶忙把视线投向苍夜身后。那里站着一位白发的老嬷嬷,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眼里的光芒似宠溺似欣慰。老嬷嬷的后面是站成一排的婢女,手里各自捧着东西。领头的婢女端着酒壶和酒杯,见雪颜看过来,友好地朝着雪颜笑了笑,既没无礼又不显卑微,给人一种相当舒服的感觉,雪颜立时喜欢上了她。
“王爷、王妃,喝合卺酒了。”白发的老嬷嬷退了下去,领头的婢女便走上前来,将已经斟满酒的两只酒杯呈到苍夜和雪颜面前。苍夜一手端起一只酒杯,将其中一只递给雪颜,雪颜怔怔看了酒杯良久才终于不情愿地接过,一仰头喝了下去。那眉眼暖人的婢女见雪颜如此喝,似想要说什么,却被苍夜阻止,苍夜自己也仰头喝了自己的那杯。
婢女看了看苍夜,又看了看仿佛不甚酒力,眼神有些迷离的雪颜,默默向后退了几步,轻声吩咐其他婢女把手中端的糕点之类放到了桌上,然后向苍夜行了一礼,搀扶着老嬷嬷领着婢女们退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将新房的门关好。从头至尾,这些人就好似没看见那散落满地的珠宝一般,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讶异。
“饿了就吃些糕点吧,本王要出去招呼外面的客人了。小颜颜,乖乖等本王回来哦!”苍夜弯下身子凑到雪颜耳边说着暧昧的话,口中的热气全喷在了雪颜脸上。雪颜想着满不在乎来着,可是在这种环境中脸还是不自禁地烧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定是红成猴屁股了。“呵呵!”苍夜笑着,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雪颜的唇角,起身出门。
雪颜静静坐在床沿,被苍夜拨乱的心渐渐平稳下来,此时才发现肚子是真饿了。于是起身来到桌边,风卷残云般将桌上不多的糕点都吃了个精光。然后便是在屋子里转圈圈。外面守着苍夜的人,她根本出不去,更何况若要走,她早就可以走了,又何必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