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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辽东战事

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十三日,远在辽东的女真领袖努尔哈赤发表重要讲话,控诉多年来明朝帝国对女真人民的欺压和迫害。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宣称女真人民不愿再做明朝的奴隶,从今以后要站起来了。他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百姓和士兵说:“他们明朝欺我百姓,辱我将士,羞我祖宗,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现在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女真人民是不可欺辱的!女真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下面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努尔哈赤微笑着朝大家挥了挥手,然后做坚毅状,摆了一个造型,让搞宣传工作的人选最好的角度给自己拍宣传照。

次日,努尔哈赤的军队趁着抚顺集市开集,混入抚顺,突袭明军,俘虏游击李永芳,轻而易举地攻下抚顺城。

抚顺城虽小,但这一举动,意味着明朝帝国的彻底衰退。

此时,五十六岁的万历正在后宫中保养自己虚弱的身体,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

当努尔哈赤攻占抚顺的消息传来,万历瞪大了眼睛,从床上摔下来。他气得把参汤泼在地上,咳嗽着说:“一群混蛋!每年的总结报告不都说辽东固若金汤吗?怎么关键时候就让人家给一锅端了!”又传旨:“速命兵部尚书薛三才商议对策,对抚顺紧急增援。”

但薛三才得到万历的命令后,却没有马上调兵遣将,而是大叹苦经,说什么辽东各军队已经好几年发不出军饷了,三年来,已经缺部队各种费用五六十万两,兵部自身也还缺辽东的费用十多万两,欠新兵补贴四五万两,希望万历能从内库中拨出点资金发给辽东部队。

万历看了薛三才的报告,有些生气,说:“妈的,事情还没有干,就知道要钱了!”批示说,内库没有钱,要钱,兵部和户部自己想办法。又严厉指示,九卿科道要尽快拿出个方案,研究出“大举进剿”的对策。

四月二十一日,总兵张承 率军救援,被努尔哈赤的主力全歼,张承 力战而死。

四月二十五日,努尔哈赤派特使谈判,要明朝前来谈判赴贡罢兵。到这时,薛三才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才开始从全局出发来考虑问题,向万历提出认真对待辽东局势的建议。

闰四月初,蓟辽总督汪可受奉旨出关。但这汪可受平时就很胆小,常跟一帮崇尚唯美主义的先锋诗人在一起混,写一些达达主义灰暗基调的诗歌,手无缚鸡之力,到了边关,看到女真兵马强壮,凶悍无比,吓得当场尿了一裤子,哪里还敢出关?只在山海关逗留。搞得万历恼火不已,在后宫大发脾气,让太监传旨说:“当初谁把这汪可受提拔上来的?你们这些选人的部门瞎了眼,选了这样一个人!我看,你们这些组织部门也该好好反省了!”

次年正月,经朝廷开会研究决定,由经略杨镐与总督汪可受、巡抚周永春、巡按陈王庭率军于二月二十一日出兵,兵分四路,一路由总兵马林攻北、一路由总兵杜松攻西、一路由总兵李如柏攻南、一路由总兵刘廷协助。兵马号称四十七万,实际约十万左右。布置完毕,大家都为这个宏伟的机会感到高兴,甚至有人当时就预先宣布说:“我看这仗咱们不用打就已经胜利了。这么多的将士,吐口唾沫都要淹死他努尔哈赤!”

但也有懂军事的退休老将军不同意,摇头,说:“这不是去打仗,是去送死。人家努尔哈赤会硬碰硬的跟你打?笑话!这仗势貌似宏大,其实是好大喜功,只要有一路兵马失利,其余的将陷于被动。”老将军的话很不讨人喜欢,加之又没有在台上,好多人就冲他翻白眼。有人说:“老先生,现在不是你那个时代了。现在讲究的是宏伟话语,只要是宏伟的,就是合理的。”老将军有些奇怪:“可以前说的都是只要胜利的就是合理的,怎么又改了?”还有人嘿嘿坏笑着,说:“老先生,这是皇上同意的,你有什么意见,对皇上说去吧。”老将军也糊涂,果真上疏向万历说明自己的意见。可万历这么多的事都忙不过来,怎么会去看你一个退休老头的报告呢?这奏疏被顺手扔进了废纸篓,后来又被一只老鼠搬回洞里为小老鼠做了褥子。

二月二十一日,大军正要出师,可天上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被狂风席卷而来,根本看不见路,更不要说行军打仗了。众人又没有小李飞刀的功夫,在雪地中如履平地,只能望雪兴叹。杨镐见这个情形,犹豫地征询大家意见:“你们看,这行动要不要推迟?”

杜松说:“推迟吧,否则怎么走路?等天气好一点再动身也不迟。”

刘廷却有些担心:“推迟的话会不会被女真部队知道我们的计划?”

杜松哼哼,说:“他努尔哈赤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

杨镐想了想,说:“还是推迟吧。大家都不要太辛苦了。”

于是推迟计划,改在二十五日出发。

没想到这努尔哈赤的特工果然很厉害,用美人计收买了一个核心部门的官员,得知了明军的军事计划--关于这特工的传奇经历,后来还被女真的一些艺术家改编成各种文艺形式上演,叫《特工008》的有,叫《谍中谍》的有,叫《敌营二十年》的有,叫《斗智》的有,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热潮,还专门有迷他的小女孩组成团体,每年定期纪念他--努尔哈赤派出精兵,等待明朝部队的到来。战斗还没有开始,胜败其实已经决出。

杜松先期从抚顺出发,率兵渡过浑河,抵达南岸。不料一上岸,就遭到了努尔哈赤的埋伏。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杜松寡不敌众,全军覆没。马林这时已从三岔儿出发,得知杜松大败的消息,忙安营扎寨,想缓一缓再说。不料努尔哈赤的部队乘胜追击,向马林突袭。马林猝不及防,大败而逃。

在沈阳指挥的杨镐得知两路兵马大败的消息后,吓了一跳,苦着脸说:“这女真蛮子这么会这样厉害?”忙命令李如柏和刘廷停止攻击。李如柏听到暂停攻击的命令后,在原地驻扎。但刘廷这时却已连下敌人十五城,孤军深入三百余里,对杜松马林兵败的消息一无所知。努尔哈赤趁机集中兵力围剿刘廷,一场激战后,刘廷兵败身亡。

此次战役明朝死将领三百余人,士兵四万。

消息传到京师,朝廷震惊。

万历听到这消息,腹泻症又犯了,每天要往厕所里跑十来次。蹲在厕所里,一边拉肚子,万历一边发脾气,大骂:“娘希屁!这帮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下令将杨镐关入锦衣卫诏狱论死。又下令让大家发动集体的智慧力量,为朝廷出谋划策。

这时有个官员向万历建议,不妨使用一些有特殊才能的人才。

万历有些不解,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你们去问一问,什么是有特殊才能的人才?”

于是小太监去问。这官员才有些羞羞答答的回答,这有特殊才能的人嘛,就是一些有特特异功能的人,或者是一些得道成仙的和尚道士,江湖异人。

小太监回来报告了,万历听了,点头,说:“倒没想到这岔。祖国传统文化中有很多神秘的东西,也不能全说是假的。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的说法出来后,大家都去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作法的作法,念咒的念咒,画符的画符,求神的求神,热闹非凡。大家也不管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用,都说:“有用没用没关系,不妨一试嘛。”其中,最为有影响的是京师不败大仙。

这不败大仙一直在京师传法,教授特异功能,广收门徒。由于长得仙风道骨,一把长髯垂在额下,又擅长演说,显得博古通今,所以大家都很信他,一时间弟子多达十万之众。这不败大仙对外说是自己是天上的金刚大仙下凡,本想静心修炼,但出于为人类造福的崇高理想,才决定传授法术收受徒弟--理想不理想的我们也不好说,先不管他,但从实际来看,他从门徒的学费中得到了难以想象的资产,日子过得很舒服,这倒是真的。很多搞经济的官员都以他为例子,说:“看,教育搞得好,也是种产业嘛。”

在不妨一试的大潮中,这不败大仙也挺身而出,在京师设坛作法,号称要为祖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在他设坛作法的那天,京师热闹起来,人山人海,象庙会一样,抱小孩的,卖小吃的,卖小玩意儿的,唱戏的,遛狗斗鸡的,都出来了。还有的年轻女子特意打扮了一番,不像是去看作法,倒像是去找对象。很多官员接受了邀请,也来观看。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众官员聊天,说:“想不到有这么多的人出来!”管经济的官员笑着说:“都说经济疲软,我看还是很有潜力的嘛。只要有好的创意,人们还是愿意花钱的。”管交通和治安的官员说:“吴大人你遇到这样的情况倒是高兴,苦的是我们这些人。”管文化的官员折中说:“有利有弊,凡事都有利有弊。”这时不败大仙开始登台作法,大家便安静下来。

不败大仙穿了一身雪白的长袍,手持一把宝剑,缓缓走上法坛,风一吹,长袍摇曳开来,很是潇洒,不像是大仙,倒有些像西门吹雪之类的武林高手。上了坛,只见他喃喃自语,坐下面的人听不见他说什么,只见他的表情很严肃。过了片刻,突然手舞足蹈,在上面跳了起来。跳的动作很奇怪,有些像迪斯科,又有些像HIP-HOP,还有些像癫痫病患者抽筋。动作好不好看不用多追究,人家跳得倒是很卖力,大汗淋漓,连长袍都湿透了,敬业精神远比那些歌星影星的要好。大家都在下面鼓掌,叫好。还有的小女孩看得入迷,对大仙油然而生敬佩之情,高声喊道:

“大仙大仙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大仙大仙我爱你,一生一世跟着你!”

搞得一些没有对象的年轻人嫉妒不已。

不败大仙跳了半天,终于结束,站在坛上,对大家微笑着挥了挥手,大声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面又是一阵掌声。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跑上坛,献上鲜花。不败大仙怀抱鲜花,缓缓从坛上走下,一边跟狂热的观众打招呼,握手,点头,微笑,“嗨”个不停。

来到贵宾席前,大家都跟他打招呼,说:“大仙辛苦,大仙劳累了。”

不败大仙摇头,说:“为了国家和人民,应该的,说不上辛苦。”又说:“刚才我作法已经将女真蛮子给诅咒了,我让他们在一个月之内染上瘟疫,全军覆没,鸡犬不留。请转告皇上,让他安心静养,不用担心。”

诸官员都说:“多谢大仙,我们一定转告皇上。”

这时一个小学徒走到不败大仙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不败大仙点头,对诸官员说:“各位大人,我在望喜楼定了几桌饭,吃完饭,再唱唱歌休闲休闲。大人们近来为朝廷的事操心了,今天放松放松去。”

官员们都笑,假意摇头:“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让大仙请客?”

不败大仙故意板了脸,说:“难道大人们看不起我?”

官员们说:“大仙不要误会,我们是怕影响不好。”

不败大仙说:“有什么不好的?我不败大仙请朋友吃顿饭都不可以了?不就一顿饭嘛,一顿饭就会犯错误了?走,走,都去,谁不去就是看不起我不败大仙。”

官员们这才笑着说:“那就不好意思了。”

于是前呼后拥,卫兵开道,往望喜楼而去。

不过不败大仙的法术好像对努尔哈赤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女真大军不但没有得瘟疫的样子,反倒像生猛海鲜,继续前进,攻击明军。

万历此时听从了别人的意见,将熟悉辽东军事的熊廷弼任命为辽东经略,代替杨镐,收拾残局。熊廷弼出马上任之后,立即向万历说明自己的战略思想:

一是收复开原,保住辽、沈;开原不保,则辽沈堪忧;

二是速遣将士,准备粮草,修复兵械,要做好打大仗、打硬仗的准备;

三是不要拖欠军饷,让将士们没有物质奖励,导致军心涣散;

四是不要从中牵制,要敢于放手,让军队有更多的自主权,对一些重大的决策敢于及时做出决定;

五是要多关心边防将士,不要扔一边不管。

万历照单接受。

八月,熊廷弼进入辽阳,开始了大规模的清理整顿:劝逃亡者回归,斩逃将祭祀牺牲的官兵,杀腐败分子陈伦,弹劾罢免总兵李如桢,建造战车,自制火器,修理城壕。几个月下来,辽阳焕然一新,守备坚固。群众都说:“辽阳有希望了!”

熊廷弼又向万历提出对女真作战的军事思想,认为现在与女真的交战是很复杂的,是长期性的,有三个阶段要走,一是固守时期。在敌强我弱之时,只能采取保守的态势,坚守自己的领地,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二是恢复时期。趁敌人的战线拉得过长,供给不足之时,我方趁机慢慢收复以前失陷之地;三是进剿时期。在这个时候,敌人已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下了,我方可大举进攻,把敌人赶出去。熊廷弼说,根据面前的形势,现在正是敌强我弱之时,只能采取固守,不能恢复和进剿。

万历看了熊廷弼的报告,很是激动,在病床上,一边看,一边咳嗽,一边兴奋地说:“我没有看错人,这熊廷弼果然是个人才!”在旁边服侍的太监小心地说:“皇上,您身体不好,不宜激动。”万历挥挥手,说:“我知道了。”下令,辽东之事,按熊廷弼的意见办。

但这熊廷弼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脾气不好,喜欢拍桌子骂人,得罪了不少朝廷官员和军中同事。在工作时,很多人不是积极支持,反而在暗中捣乱。比如,他要后勤官员在最短的时间内收集米粮八万担,可由于在一次例行检查中发现这官员有偷工减料的行为,将他操娘操老子的骂过一顿,这熊廷弼是个爽快人,骂过了,自己也就忘记了,可人家记在了心里,表面上不露出来,到关键时刻就弄你一下子。你叫人家在最短的时间,人家就给你装傻,借口这样那样,将周期拖长,到最后才给你办好。等办好,事情也都耽误了,你还找不到理由责备人家。像这样的情况多得不计其数,搞得熊廷弼一天到晚尽为这些事操心。

一日,熊廷弼在前线检查军械情况时,发现有位小将擅自把制造火器的材料降低标准,不由大发脾气,扇了小将一耳光,骂:“你奶奶的,想找死!敢以次充好!来人啦,拖下去军法处置!”

把这小将重打了一百军棍,打得屁股开花,连大小便都成问题。

这小将也不是好惹的,在朝廷有一些背景,马上添油加醋地向朝廷里的背景哭诉了一通。这朝廷里的背景一听就火了,说:“这熊廷弼,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动我的人了!我当年跟着皇上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于是上疏万历,说熊廷弼在前方任人唯亲,对待将士有不公正的地方,又揭发说熊廷弼历史有问题,把他放在前线恐怕不是很妥当。

熊廷弼在前方听到了这消息,马上跳了起来,说:“我任人唯亲?谁他妈说的?你来前线看看,我熊廷弼到底有没有任人唯亲!我有历史问题?你查去!老子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又把军盔往桌子上一砸,说:“妈妈的,老子们在前方冲锋陷阵,流血流汗,你在后方享福,倒诬陷起我来了!老子不干了!谁想当这官,谁来干去!”

上疏万历,要辞去一切职务。

万历此时已经病得很重了,但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清醒的。在病榻上,万历一边咳嗽,一边对记录的太监说:“转告熊廷弼,就说我相信他,让他好好干,专心守备,不要管朝廷这帮人说什么。”说到这里,咳嗽得厉害,一时间呛住喘不过气来。太监忙给他敲背,好半天才缓过来。

万历喘着粗气继续说:“我知道,他熊廷弼是个好人,为边防做了不少贡献,是个实干家。”叹口气,又说:“朝廷里的人都像他一样,我这皇帝就好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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