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400000000004

第4章 道破天机,惠文公逼杀苏秦(3)

除夕之夜,公子华与手下黑雕一直追到宁秦,第二日又寻至函谷关,自然是一无所获。公子华安排两人留在函谷关,要他们拿画像认人,自己与另外几人返回咸阳,稍事休整,提上一个包裹进宫复旨。

听说公子华觐见,惠文公急迎出来,不及见礼,即拿眼睛上下打探他,望有一时,表情略有释然,缓缓说道:“看样子,你是没有寻到苏子?”

公子华点点头,神情沮丧:“都是臣弟无能!”

“屋里说吧!”惠文公却是心情大好,头前走去。

公子华跟进屋中,扑通一声跪下,再欲请罪,惠文公摆摆手:“起来吧!”

公子华起身坐下,将如何追踪之事从头至尾细述一遍,末了说道:“……出咸阳时,苏子衣着单薄,身无分文。这几日风雪甚大,又是大年下,苏秦身为名士,断不肯乞食。过武成后,臣弟赶至路边一店,店家说是苏秦前脚刚走,臣弟急追过去,一路寻至函谷关,竟是连个人影也未见到。想是山路崎岖,坡大沟深,苏秦滑入谷中,冻死野外了。”

惠文公沉默良久,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也好。苏子是死是活,听从天意吧!”略顿一下,眼睛望向公子华带的包裹,“此为何物?”

“是苏秦的衣冠。”公子华打开包裹,摆在几案上。

惠文公打眼一看,点头道:“嗯,是他的裘衣。”略顿一下,似是想起什么,抬头望向公子华,“咦,他的衣冠为何在你这儿?”

“是臣弟从运来客栈的黑心店家那儿没收来的。”

“黑心店家?”

公子华点点头,语气颇是伤感:“苏秦欠下他的店钱,卖车卖马,连身上外套也典当了。臣弟觉得可疑,要过苏子的账单细细审他,这才知他是黑心。苏子在他店中仅住两月又两日,他却收取苏子三个足月的店钱。这且不说,他又加收各类费用,连房中洗澡用的热水、轺车停放等,他也另算费用。臣弟细算一下,他至少多收苏子五金,逼得苏子卖车鬻马,又将身上裘衣脱下来押给他。”

“是哪一家客栈?”

“运来客栈。”

“运来客栈?”惠文公眉头皱起,思忖有顷,“前番吊死的那个士子,似是也住此店。”

“正是。”公子华点头应道,“臣弟审知,吴秦也是欠下此人店钱,被逼无奈,方才寻死去了。”拿出一个奏折,“这是他的供词。这是店中小二的供词。”

惠文公震几怒道:“哼,寡人这儿求贤纳士,连关税都不忍收,此人倒好,赚足店钱、饭钱尚嫌不够,还要黑心昧财,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略略一顿,“按照秦法,似这黑心商家,该当何罪?”

“此为不良商家,这又逼死人命,当处腰斩!”

“好!就将此人腰斩示众!”

“这……”公子华急道,“君兄不可!”

“有何不可?”

“此人见臣弟审得紧了,竟然抬出老太后,说是老太后的远房侄孙——”

“老太后?”惠文公似也觉得棘手,眉头紧皱,思忖有顷,断然说道,“那就封掉他的黑店,处没他的所有钱财,将他迁到商於谷地,给他一个漏风的破房子,让他闭门思过。”

“老太后那儿,如何交代?”

“饶他一条狗命,就是交代了!”

“臣弟领旨!”

大年初五,天气放晴,大地回暖,向阳处的积雪开始融化,但山丘、林壑的背阴处仍旧是片片银白。

这日晨起,独臂汉子家的柴扉外面,老丈一家走出院门,为苏秦送行。苏秦的体力已完全恢复,褐衣蓝襟,粗布短衫,头上还包了块老秦人特有的白巾,远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老秦人。

独臂汉子提着苏秦的包裹走出大门,端详苏秦一阵,点头道:“嗯,若是走在路上,官人这身打扮,真就是个老秦人了。”

苏秦不无尴尬地打量自己一眼,曲下两膝,朝老丈跪下,拜过三拜,叩道:“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老丈救命大恩,苏秦来日必报!”

老丈走前一步,将苏秦缓缓扶起:“官人说出此话,就是见外了。莫说是官人,纵使乞丐,老秦人也不能眼看着他冻死在家门口。”

独臂汉子接道:“是啊,苏官人,你若是看得起这个独臂秦兄,早晚遇到难处,只管来寻就是!”

苏秦朝他深揖一礼:“秦兄厚义,苏秦记下了!”

独臂汉子还过礼,将包裹递予苏秦。

苏秦斜挂在背上,朝几个女人一一揖过,却不见秋果,怔道:“秋果姑娘呢?”

老丈冲院中大叫:“小囡!”

秋果穿一身新衣,兴高采烈地背着一个小包裹走出院门,不无羞怯地走到苏秦身边,单薄的身体使人望而生怜。

老丈拱手道:“官人,你的身体尚在恢复,路上需人照料。小囡虽说无知,倒也知热知冷,让她随你去吧。”

苏秦惊道:“老丈,此事万万不可!”

老丈怔道:“苏子可是嫌弃小囡?”

苏秦深揖一礼:“老丈,容苏秦一言。”

“官人请讲。”

“老丈一家厚情,苏秦没齿不忘。苏秦既认独臂兄为兄,小囡便是苏秦之女。如今苏秦颠沛流离,岂可让小囡随我受苦?最多三年,待苏秦有所建树,必来迎接小囡,苏秦必视如己出,不使她受半点委屈!”

老丈望望小囡,又望望苏秦,点头道:“官人既有苦衷,老朽亦不强求,小囡只在家中候你就是。”转向秋果,“小果,官人答应三年之后再来接你,你愿意等吗?”

秋果眼噙泪花,点头。

苏秦再揖一礼:“苏秦一诺既出,断不食言!”

独臂汉子腰中解下一条袋子:“这是一点干粮和些许碎银,官人路上好用。”

苏秦接过,又是一揖:“谢秦兄了!”朝众人再次揖首,“谢诸位了!苏秦告辞!”

众人依依不舍,送至官道,望着他渐去渐远,成为一个黑点。

公子华寻苏子未果,惠文公倒是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苏秦没有死于自己之手,惠文公在感觉上好多了。这就好比吝啬鬼遇到一只价值连城的宝器,得知自己无法得到,宁愿毁之也不愿他人染指。但要自己亲手毁之,凭他如何也不忍下手。反过来说,若是宝器自行碰毁了,心里虽有惋惜,毕竟会好过许多。

惺惺惜惺惺。在惠文公的心里,眼下真也只有惋惜了。公子华走后,惠文公顺手拿过苏秦的裘衣反复验看,眼前竟浮出失去裘衣、衣着单薄的苏秦如何身无分文地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如何啃雪为食,如何艰辛跋涉,如何晕厥,如何滚落于沟壑,又如何被积雪掩埋等一系列场景,心里一揪,潸然泪出。

一连几日,惠文公心里压了这事儿,茶饭不香。鬼谷诸子中,庞涓死心于魏,张仪矢志于楚,孙膑成为废人,唯有苏秦是可用之才,且又躬身送货上门,若是真就这样死了,岂不——

想到此处,惠文公心里又是一揪。

不用苏秦,真的就对吗?若用苏秦,真的就错了吗?惠文公复坐下来,进入冥思。

说实在的,几个月来,苏秦已经让他不知冥思多少次了,可——真是难啊,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竹远不可说,公孙衍不可说,樗里疾不可说,小华不可说,所有臣子皆不可说,即使终日守在身边的内臣,也不可说。

唯一可说的,就是先君了。

想到此处,惠文公起身,与内臣一道躬身怡情殿,见过老内宰,让他守住大门,自己独坐于先君榻前,再入冥思。

不知过有多久,惠文公心底如有一道亮光划过。苏子之才,今日不可用,明日必可用。帝策明不可行,暗却可行。自己既已通过论政坛消去负面影响,为何不能退却一步,以尊士为名留他于宫中,派他一个闲职,明不用,暗用,只俟时机成熟,再由暗转明,与他牵手,共成大业?

想到此处,惠文公心中陡地打个惊愣。是的,似苏子这般大才,当是千古之遇。几年来自己苦苦寻觅,苦苦守候,为的不就是他吗?他来了,他也展示了才华,可——

再细想想,几个月来,苏秦没有不到的地方。苏秦初来乍到,若要面君,首要论政,若要论政,就必须谈论天下。苏秦所谈,亦为列国士子所谈,只是苏秦看得更高,望得更远而已。一切都怪自己,是自己心中有鬼。

惠文公越想越是追悔,起身下榻,走至孝公灵前,跪下祈道:“君父,驷儿无能,错过一个大才。苏子……苏子此去,此去……”

惠文公陡然顿住,又怔一时,嗖的一声起身,疾步走向房门,一把拉开,走至门外,冲内臣叫道:“快,召上大夫觐见!”

樗里疾见宫人催得惶急,不知发生何事,匆匆赶往宫中,早有内臣迎着,引他径去御书房。见过君臣之礼,樗里疾落席时,方才注意到公子华也在侍坐。观他神情,似也刚到。

惠文公扫射二人一眼,缓缓说道:“两位爱卿,寡人急召你们来,仍为苏秦一事。”

樗里疾暗吃一惊,以为是二人所谋已为君上所知,急望公子华,见他也在大瞪两眼看过来,知他也是不明所以,急忙回望惠文公,假作不知,问道:“苏子怎么了?”

“唉,”惠文公望向樗里疾,轻叹一声,“樗里爱卿,寡人听闻苏子尽卖车马,典当衣裳,徒步离开咸阳,心中甚是愧疚。今日思之,苏子所论虽说空泛,但也算是人才。苏子离去之时,衣裳单薄,身无分文,又值风雪交加,天寒地冻,安危必不自保。寡人听闻细情,特使小华追之,欲请他回来,予他一份事做。谁想,小华他们一路寻至函谷关,竟是未能寻到。”

樗里疾两眼眨也不眨地凝视惠文公,心中却在打鼓。

略顿一下,惠文公继续说道:“樗里爱卿,寡人推断,苏子处境,眼下唯有两种可能,一是苏子已因饥寒交迫而冻毙荒野,二是苏子大难不死,获救脱险。寡人特请爱卿来,是想让爱卿访查此事。若是苏子脱险,爱卿务必请他再回咸阳,寡人必降阶以迎,躬身谢罪,量才录用。若是苏子冻毙荒野,则是寡人之错。爱卿可将苏子尸骨运抵咸阳,寡人亲为祭奠,以国士之礼隆重送葬,并至太庙铭记大过一次,以示警惩!”

樗里疾起身,叩拜于地:“微臣代苏子叩谢君上隆恩!”

惠文公转向公子华:“小华,你准备一下,马上赶赴大梁,设法让孙膑得知真相。若是能将孙膑偷渡至秦,寡人记你大功!”

“臣弟遵旨!”

几日之后,樗里疾经过一番“访查”,终于在里正的引领下赶赴小秦村,径至独臂汉子门外。听到声响,老丈与独臂汉子急迎出来,见里正领着一个官人候立于外。老丈不知是何人,急朝里正打揖,里正道:“朝中上大夫樗里大人有话问你。”

听到是上大夫,老丈与独臂汉子急忙叩拜于地:“草民叩见上大夫大人!”

樗里疾上前扶起老丈,朝他打一揖道:“老人家,听闻你家在大年夜里救活一人,可有此事?”

老丈回揖道:“回禀大人,确有此事。”

“所救何人?”

“姓苏名秦,东周人氏。”

“他……人呢?”

“已走数日。若是不出差错,此时早过函谷关,该到渑池了。”

“哦?”樗里疾现出失望之色,再次问道,“此人可曾留下什么?”

老丈摇头。

独臂汉子朗声接道:“苏官人留下话说,三年之后,他会再来小秦村。”

“哦?”樗里疾转向独臂汉子,急问,“他为何再来?”

独臂汉子颇为自豪:“迎接草民小囡。”

“迎接小囡?”樗里疾似不明白,抬头问道,“你家的小囡呢?”

独臂汉子朝院中大声叫道:“小囡,你出来一下!”

秋果应声而出,伏在门框上,睁大两眼,怯怯地望着这群生人,见众人都在望她,脸上一红,迅即隐身门后。

樗里疾见是一个孩子,思忖有顷,转向独臂汉子:“他为何要来迎接你家小囡?”

“回大人的话,”独臂汉子指着在门口若隐若现的秋果,“苏官人两次遇难,皆为小囡所救。阿大说,小囡与苏官人命中有缘,欲将小囡许配于他,苏官人见小囡年纪尚小,说是推迟三年,再来迎娶。”

樗里疾愣怔有顷,哈哈笑道:“好好好,本府恭贺你,也恭贺你家小囡了!三年之后,苏子前来迎娶之时,莫忘告诉本府一声,让本府也来喝碗喜酒!”

独臂汉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此话当真?”

“本府说话,自然当真!”樗里疾将秋果又看一阵,见她真还眉清目秀,甚是可人,心里一动,手指秋果对独臂汉子道,“本府欲让秋果前去乐坊习练几年,待苏子三年过后迎娶之时,也好知书识礼,配得上苏子。”

“好好好,”独臂汉子不无激动地拉上秋果磕头谢恩。

樗里疾转对里正吩咐道:“此户村民义救落难之人,当获彰显,着晋爵两级,赏金三十。你可具表奏报,直接呈送本府,由本府转呈君上御批。这位姑娘,直送乐坊!”

里正揖道:“下官遵命!”

苏家院子的织布机房里,小喜儿正在织布机上埋头织布,院中传来说笑声。

小喜儿听出是两个妯娌,大嫂和苏代妻。时值午后,天气晴好,她们正在院中挑选蚕茧。小喜儿抬头望去,见大嫂正在抚摸苏代妻隆起的肚皮,不无惊乍地笑道:“三妹子,瞧这样子,这一回准是官人。”

苏代妻心里美滋滋的,口中笑问:“请问大嫂,咋能看出是官人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嫂笑道,“若是生官人,见前不见后。瞧妹子这肚皮,见前不见后,必是官人哩。”

“啥叫见前不见后?”苏代妻大瞪两眼。

“就是只能从前面看,若是从后面看,就跟寻常人一样,看不出怀有身孕。妹子就要生了,腰板子仍是直的,还能不是官人?”

“谢大嫂金言了。”

小喜儿听着这话,心里就如刀割一般。想到自己在娘家时嫁不出去,好不容易嫁个郎君,为人妇已过六载,迄今仍是处子之身,由不得伤悲起来,停下梭子,将头埋在织布机上,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在机上一下接一下地抽泣。

大嫂听不到织布机响,朝机房里瞧一眼,见小喜儿正在伤心,忙站起来,走进屋里。苏代家的见了,也挺起肚子跟过来。小喜儿见二人过来,急急忙忙地拿起梭子。

大嫂看小喜儿一眼:“二妹子,歇会儿吧。”

小喜儿抬起头来,和泪挤出一笑。

大嫂轻叹一声:“瞧二妹子脸上的两道痕子,怕是又想你家官人哩。”

小喜儿的泪水立时又流下来,低头不语。

苏代家的安慰道:“二嫂,晨起时妹子听到椿树上有喜雀在叫,想是二哥快回来了。”

“我说二妹子呀,”大嫂笑道,“你在这儿织啥布哩?二弟连地都卖了,肯定是豁出去了。人哪,一旦豁出去,没准儿真能成事!前几日嫂子去伊里赶集,路上偏巧遇上司农大人巡视。司农大人在前面走,几十个人跟在身后,连附近有鼻子有脸的人也靠不上边儿。里正平日里有多神气,可那日跟在后头,单是那腰弯的,就跟一张弓似的。”顿了下,“啧啧啧,人家司农大人那个气势,嫂子这阵儿想起来,心里头也是——”

苏代妻接道:“要是二哥真能当个大夫什么的,二嫂可就苦尽甘来了。”

“是啊是啊,”大嫂接道,“二妹子,二弟若是当官,说不准比司农大人还要威风些呢。那时候,嗬,二弟归乡,高头大马,青铜轺车,前呼后拥,金子一堆接一堆,天哪!二妹子,那时候你不能只顾高兴,忘记咱们是亲妯娌呢!”

两人一唱一和,逗得小喜儿破涕为笑,拿袖子拭去泪水,正欲再织,大嫂伸过手来,一把夺下梭子,定要拉她下机,到院中休息一时。

二人正在扯拉,一直卧在院中椿树下的阿黑忽地昂起头来,两耳竖起,继而口中发出“呜”的一声,欢快地晃动尾巴,连叫数声,“噌”一下窜出院门。

三人正自惊异,门外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满脸胡须、疲惫不堪的老秦人站在门口。阿黑在他身上又舔又蹭,口中连连发出欢快的叫声。

三个女人立时呆了。

好一会儿,她们终于认出,门口站着的,竟然就是苏秦!

看到苏秦的这身行头,大嫂最先反应过来,走到院里,不无讥讽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哟,话还没有落地呢,人可就回来了!”

苏秦避过大嫂鄙视的目光,埋着脑袋一声不响地走进院子,取下包裹,略怔一下,在大椿树下坐下。阿黑蹭到他的面前,甩着尾巴不停地舔他。

大嫂噌噌几步走到跟前,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苏秦,声音越发尖刻:“二弟哟,嫂子听说你做下大官,可这身穿戴乍看起来像是一个叫花子哩。哦,嫂子明白了,二弟这是微服私访呢!”扭头转向苏代妻,“三妹子,二弟的高车大马定在后面,你跟嫂子到村头迎着去,莫要屈待了那些官家!”

大嫂说着话,拔腿就要出门,苏代妻看一眼苏秦,迟疑一下,叫道:“大嫂!”

“哦?”大嫂扭过头来,“三妹子要说啥子哩?”

苏代妻小声说道:“二哥这阵儿回来,想是还没吃饭呢。要不,咱先烧碗汤去?”

虽然分家了,但苏家大院里吃饭仍是一锅,苏姚氏总掌粟米,大嫂分掌灶房,吃饭烧汤皆由大嫂来定。大嫂斜苏秦一眼,见他一身老秦人的褐衣打扮,嘴巴一撇:“三妹子呀,你操的是哪门子心?二弟是何等金贵之人,山珍海味早吃腻了,家里这黑窝窝儿,哪能入口?再说,灶膛里柴早没了,拿啥烧呢?”

苏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顾自埋头不语。

小喜儿心中正自七上八下,听见此话,泪水夺眶而出,本欲下机,既惧苏秦不睬,又怕大嫂奚落,竟是怔在那儿。

恰在此时,天顺儿领着地顺儿、妞妞蹦蹦跳跳地回来,见树下坐着一个生人,猛地收住脚步,试探着走到跟前,观察半日,方才认出是仲叔,欢叫道:“仲叔!”

两个小的听到喊声,也认出来,扑上去就要亲热,大嫂厉声喝道:“天顺儿、地顺儿,快点过来!”

三个孩子一听,急退过来,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大嫂放缓声音:“天顺儿,仲叔的高车大马就在村外,你领地顺儿、妞妞到村头望望,看这阵儿到了没有?”

天顺儿一听,欢叫一声:“好咧!”领上弟妹如飞般跑出院门,边跑边叫,“接大车喽!接仲叔的大车喽!”

看到几个孩子走远,大嫂斜一眼苏秦,鼻孔里又哼一声,冲苏代妻道:“三妹子,咱这也到村头迎车马去!”不由分说,拉上苏代妻就朝院门走去。

小喜儿鼻子一酸,伏在机杼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刚刚哭出两声,又怕苏秦听到,强自憋住,咬牙拿起梭子,一边哽咽,一边拉开机杼。不一会儿,院中再次响起“哐——哐——”的机杼声,一声接一声,一会儿紧,一会儿缓,小喜儿的两行泪水也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一串串地滴落在她刚刚织出来的新布上。

苏秦如石塑般端坐于树下,泪水从紧闭的眼眶里挤出,滴落于地。阿黑识趣地蹲在他的脚边,两眼眨也不眨地盯住他,不知该如何去讨好眼前这个曾经救下它一命的大恩主。

同类推荐
  • 把脉

    把脉

    这是一部以医药界人士的真实经历改编成的小说。《把脉》以一位医药界职场精英的事业起伏为主线,主人公姜勇从保健品公司市场营销总监的位置上几经风雨,最后毅然辞职,建起了自己的医药代理公司,并由此渐入佳境,成为千万富翁。但好景不长,自从与三流女演员苏瑞结婚以后,诸事不顺……
  • 盗龙佩之诡城毒蛊

    盗龙佩之诡城毒蛊

    百年以前,江湖奇人陆瞎子奉命寻找神秘的天纹玉佩。他寻觅一生而不得,郁郁而终。两名弟子狼三、董正也就此分道扬镳。百年以后,狼三的突然造访打破了古董店老板董阳的平静生活。扑朔迷离的前尘往事让董阳陷入一个又一个阴谋之中。为寻真相,他只得跟随众人前往神秘的西南大雨林和羌塘无人区。层层迷雾,重重危机。消失的古城,惑人的地宫。天纹玉佩的寻觅之旅再次开启……
  • 碎花地毯

    碎花地毯

    与红柯不同,王松专注于人间和俗世,他的头脑进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故事。故事的本质是人的行动和选择,因此在有故事的地方才会有人的自由,哪怕是悲剧性的或荒谬的自由。王松的小说中一个恒常的因素就是人如何与他的环境相对抗、如何在不可能中梦想和行动。本书的内容包括寂寞的汤丹、礼拜六的快行列车、王跃进的生活质量问题、安子的拳头、新时期的头疼碎花地毯、延续、腾空的屋子、玉株、故园里的现代女人、迷离、国家干部陈同、你能走多远、落伍与坚守(代后记)详细内容。
  • 谈婚斗爱:听说爱情在隔壁

    谈婚斗爱:听说爱情在隔壁

    一部清新御姐与温雅男教授的爱情邻里剧,她随性张扬,敢爱敢恨,心中却潜藏着多年情伤。他温文尔雅,深沉专情,愿为她修复受伤的爱情。订婚的日子,也是背叛的日子,多么讽刺。她认定要情定一生的人,身后却站着相交多年的情人。她两个耳光打掉了这一段情缘。然后,逃之夭夭。八年之后,一切是否能够重新来过?乔楚肯定地回答:“不能。”温雅而神秘的男邻居,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为何却总是有令人迷惑的身份?宿醉醒来,她却躺在邻居的床上,床边坐着温润有礼的男邻居,斜撑着下巴,深情凝视她,一脸无辜。他说:“你昨晚已经答应嫁给我,现在你看着办吧!”乔楚无言,满头黑线,谁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小涛鬼话

    小涛鬼话

    神秘莫测的笔仙游戏,惊悚骇人的深夜广播,险恶诡诈的金钱阴谋,到诡谲灵异的无人空屋,再到充满奇幻经历的疯狂巫蛊……一张奇妙的人性巨网,剥开人类灵魂深处的黑色元素。每一个人都将在本书找到内心最惧怕的东西,同时,也将遇见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热门推荐
  • 惊世毒妃逆苍穹

    惊世毒妃逆苍穹

    迦墨大陆,废女五小姐,世人皆是万般嘲讽,像瘟疫一般唯恐避之而不及最后还因为卑微的身份,被下人凌虐致死,冷眸再次挣开”灵根全无?是废物?好,很好”她会让这群愚蠢的地球人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莫及,一代杀戮岛主,在古代照样锋芒毕露,可是谁可以告诉她,这个傲娇的不成样子的狐狸是神兽么?她怎么怎么看怎么不像??还有……这个死孽男人缠着她做什么?还扬言要娶她?开神马玩笑?爷可不是吃素的……来来来……小子……我们来打一场……“本大爷在上,你在下如何?”“好啊,好啊,”某孽拍爪“反攻行不行??”…………
  • 誓约与命运

    誓约与命运

    Fate同人。-----一个简单到在简单不过的人生,一个从淡薄到执拗的执念。什么才是终点?----
  • 浪漫青春幻世校园

    浪漫青春幻世校园

    龙傲是个孤儿,在大学中与两个死党曾把学校最大的社团敖封社团瓦解,自此以后三人被称为不死神话。校花林雪的出现打破了龙傲低调的以往,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守护自己兄弟开始了他的社团生涯。人不欺我,我笑容以对。人若欺我,我必铁血到底,以牙还牙。
  • DNF之僵尸王者

    DNF之僵尸王者

    一只怪手,从天而降,阿拉德大陆最神秘的研究所因此爆炸。神秘的毒素波及方圆万里,所有生物,深中剧毒,变成了僵尸怪物。中毒不深的虽然没死,却也失去了能力。无数中毒失去了能力的人们,选择了自杀。唯有他,不向命运屈服。大陆那么多的职业,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摆脱命运,从零开始,创造新的职业--僵尸王者
  • 繁梦序

    繁梦序

    繁世里的点点星梦,留下的,不过是幽幽琐殇。那么,欢迎来到珞梦的梦里——祝你们愉快
  • 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注

    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注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月球的阴暗面

    月球的阴暗面

    两位为了解密月球的阴暗面的年轻人因为偶然的机会来到了月球,并且他们了解到了关于整个宇宙的惊天大秘密,而且也揭示了地球并不是唯一有生命的星球,只是渺小的宇宙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被卷入星际战争并且生存他们的未来将何去何从,当其中一位想要回到地球并且告知全天下的人真相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 我是坏天神

    我是坏天神

    不知道是心情影响了天气,还是天气影响了心情。在操场的角落里,有一名靠在网子上穿着粗气的少年说道:“呵呵,又被打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呢?”他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拍了拍身上的土,将破了的外套脱了下来,望着太阳下照射在地上的影子,自嘲的笑了笑。他没钱没人没势力,天天被欺负,校长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被欺负了很多年,从开学到现在他不知道他到底被打了多少次,被人嘲笑了多少次,他像是一个被上帝遗忘的孩子。直到有一天……
  • 地震应急防护手册

    地震应急防护手册

    《地震应急防护手册》以通俗易懂的语言,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地震的相关知识,重点包括发生地震时如何避险、逃生及救助,震后的防疫、心理重建等。《地震应急防护手册》基本上以问答的形式呈现,强调实用性、普及性。
  • 血魔乱

    血魔乱

    一位年过三十的大叔一次谋财害命的遭遇一次昂贵代价的重生一次危难重重的穿越一块兽皮遮羞的身家一个玄妙奇幻的陌生天地是苟且偷生,还是奋勇前行是邪魔歪道,还是光明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