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费了大魏无数心血换来的珍宝,绝非泛泛,其威力,不可小觑。若非西魏气息未稳,民心不归,饕餮又无法成群培养,恐怕这天下又要重归沈氏囊中了。
但如今饕餮重现,沈江蓠一出手便是四只,谁也不能保证西魏手里到底留有多少。这,远远还不是西魏的底牌。
莫宸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这样的稀世名蛊,他当年在老头子那里听说过一二。但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东西,再强悍的东西,也必然会有其缺陷。“据我所知,饕餮一旦使用,杀死宿主之后便会立即死亡。”莫宸道。
宁昳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记载了。”换而言之,西魏虽然地少人稀,但个个都是精通蛊术的,西魏的蛊术不可能原地踏步,说不定,西魏已经成为了更强大的蛊虫了。西南烟瘴之地多虫蚁,西魏选择退守此次,也并非没有考量。
一旁的王远听得一头雾水,显然对二人的对话不明就里。而席子晔,摆明了不感兴趣,漠不关心,只是那眼皮不时掀一下,说明他并没有睡着而已。
安玉城却是轻轻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仿佛那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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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快,一转眼已是过了半个多月。从金陵远来的质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已经渐渐地淡出人们的视线。但今时不同往日,十二月初七,莫府的棋会可谓是整个大都的焦点,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都不免提及。
说是棋会,其实左不过邀了十人而已。若是前头九人倒也罢了,那是大都素有棋名的人。但这最后一人,倒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此人便是——沐长宁。
已过卯时,头顶的太阳并不热烈,凉亭中一老一少正襟危坐,棋盘上正厮杀得难解难分。老者捋了捋山羊须,道:“好小子,一年不见,棋艺见长。”
少年眼也不抬,道:“过奖,太傅却是停滞不前了。”他落下一子,局面顿时明朗,险胜一子。
周老太傅半眯着眼睛瞅了一眼棋局,哈哈大笑,道:“你的棋力老夫自是跟不上了,不过,与荣和相比,还是逊色几分哪!”
莫宸嘴边难得溢出几分笑意,道:“我与她,终究是比不了的。”天底下能让莫宸乖乖认输的,恐怕也只有席烨凰一个人了。
如今能与他平心静气地谈起席烨凰的人,也就只有周老太傅了。
“今年你可请了什么人?”周老太傅问道。他辞官在家,平日里鲜少出门,对外头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
莫宸道:“与往年相差无几。只是去年刘家的小公子连输九局,今年已经除了他的名字,空缺也已经给了新科状元容清洵。慧通云游去了,还没有回来,出缺的名额,我给沐长宁了。”莫宸说的很平静,言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周老太傅也不禁疑惑,新科状元也就罢了,这个沐长宁又是何人?周老太傅忽的心中一动,姓沐?“莫不是大黎那位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莫宸点点头。他选择这个时候请沐长宁过来,不无道理。若说他与席烨凰是痴迷棋道因而略有成就,那沐长宁便是心无此趣,却天赋异禀。但他今日,意不在此。
周老太傅心中的心趣却是浓了几分。大黎这位小公主,是其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嗣,据传,此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且天资聪颖,深得黎皇欢心。三岁时,得江南大儒方士邕开蒙之恩,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实乃奇才也。但此女的另一重身份,别人或许不知,但周老太傅却是清楚的。那便是天问老人的小弟子,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虚相公子——宁昳,字坤华。
世人皆知,天问老人以琴、算、谋、医、毒、蛊六绝著称。他毕生仅收三位门徒:一出生便引发天象异变的大梁荣和长公主席锦,字烨凰,莫家继承人嫡长子莫耀,字宸。而这位虚相公子,如同凭空冒出来一样,悄无声息地占据了第三把交椅。
坤华本身一武不会,却令无数人闻风丧胆,那是因为,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蛊术以及能御天下万蛊的琴音。
莫宸收了棋,道:“太傅会感兴趣的。她的棋艺远在我与烨凰之上。”
周老太傅眼眸一亮,“当真?莫宸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掩住眸中深沉的恨,招呼小童将棋盘收走。
周老太傅何许人也,一眼便看出了莫宸的心思,便没有再多言,笑着又岔开了话题。
与此同时,质子府的马车却与靖海侯府的马车在门口不期而遇。
长宁掀开车帘,被剪月扶着下了车。一抬头,便看见了靖海侯府的那位小姐,她立于车旁,仿佛是在等待长宁的出现,又好像不是。她看着长宁,点头致意,便由着婢女虚扶着进去。
长宁对她,略微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镇国公府顾氏与靖海侯府严家乃是梁朝的两大开国功臣,世代为将。可以说,这两家共同大梁的国门。镇国公府一脉擅陆战,靖海侯府善水战。近几十年来,梁黎两国极少开战,靖海侯府也渐渐地在淡出人们的视野,但数月前两国的那场大战,本该是靖海侯府重获圣眷的大好机会,谁料顾家会突然蹦出来一名不世奇才——顾六郎顾少雍,硬生生抢了严家长孙严霖康的风头。不过,严家的嫡长孙女儿严艺昕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与谢家长女谢幼音并称京城双姝。能在众多名门贵女之中脱颖而出的人儿,自然该是容貌才学样样出挑的。严艺昕素以棋艺著称,比起男子来亦是毫不逊色。这些年来的棋会,除了周老太傅与莫宸,无人能压她一筹。
这时,一名小厮从门口跑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公主万安。少爷以等候多时,烦请公主移步。”
长宁点点头,落后那小厮一步跟着进了莫府。很快瞧见二门,长宁看见追风抱着剑倚在二门门口,看见她走来,转正了身子。待她走近,便挥手示意那小厮离开,又对长宁道:“公主请随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