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日程表还是被换到夏季,窗外是绵绵的雨,似丝如缕。楼下最老的那棵杨树,枝叶被冲刷得闪闪发亮,在非晨非夜的时间里,蔓延着雨季的潮湿。我打开了所有的灯,拉上了每个房间的帘,把自己放到屋外与屋里夹缝的角落里。屋外的雨冲洗屋内的回忆。
对于同学聚会,我摸不透自己是怎样的心迹。我很好奇,当年全校叱咤风云登上A中热搜的我们,把说过许多次的再会达成现实的样子。说起我们的班级,绝对是A中最起码三年之内不朽的传奇。年级前十名里我们班占了五个,全班同学里一半以上直升到了市重点中学。然而,拥有这样成绩的我们的班级,第一年时因为用校服做绳索自一楼爬往二楼引起轰动,第二年时我们因成绩不理想之后恐吓年级主任的跳楼哥再掀风波,第三年时我们因体育加试前训练跑步速度快成功被主任罚加圈,部分男同学年轻气盛,以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阵仗痛骂年级主任,使得全班接受思想教育。更加戏剧性的是,我们体育加试的成绩排在年级第一。
我想着想着,居然笑出声音来。那样青葱的无所顾虑的年少,终究还是过去了。
我拉开衣柜,因为我整日闷在家里而久违的受冷落的外衣,在阴暗潮湿的衣柜里闷得仿佛窒息。我想,如果它有生命的话,一定会破口大骂的。
不能再多想了。大把时间从手上流失,我开始整理,抓了把雨伞冲出去。
微微有点凉意,我抓了抓裹着的外衣,暗暗得意,幸好记得多带一件衣服。我站在单元门口的屋檐下,哆哆嗦嗦的等苏慕。
2013年到2016年的每个季节,我也是像这样,在提早半小时的时间里,站在这样的屋檐下,等苏慕或是叶青陪我一起上学。那时候我骑单车,苏慕骑电动车,有的时候她会迟到,于是我,就以时间来不及的借口,把我的单车支在门口,然后堂而皇之的坐到苏慕电动车的后座。也有的时候,苏慕的电动车忘记充电,还找借口非说是我太胖了才导致电动车走得太慢。我也不反驳,就坐在她的后座上悄悄瞪她。迟到了之后,我们一起在教室外罚站,我因为听不到课小声地哭,苏慕就安慰我说没关系的,不就是一节课吗,谁稀罕听他的。有一次,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年级主任,于是我回去上课,她加罚一节。这下,哭鼻子的不是我了。
早上五点四十分,天已经到大亮的时间了,却因为头顶上哀伤的云翳,阴的不像样子。
很久之前,我只是个内向文静的小姑娘,而现在的我,最起码在苏慕一众人眼里的我,更多的是哀伤,如头顶那片云翳一样的,极度的哀伤。苏慕,一向很心疼我这种,莫名的哀伤。
四十五分,苏慕那辆灿烂的亮红色跑车停在单元楼底下的时候,我特别后悔我的冲动。
而当苏慕踩着她十厘米的高跟鞋,晃悠着亮闪闪的短裙,一甩墨镜走下来的时候,我说了两句话。
一是,你不冷吗。二是,今天没太阳。
而后,局面陷入了像往常一样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尴尬。
苏慕沉默了两秒钟,说,我戴墨镜是为了掩饰一下半夜被人吵醒的黑眼圈的尴尬。冷,是真冷。
我默默地扔给她一件外衣。
你看啊,时光会留下许多东西。一如我不喜欢被别人等的小习惯,一如苏慕天冷了也不会记得加衣服的小毛病,这些小小的细节,历经时光翩跹,却还是顽强地存活在我们身上。坐在苏慕灿烂的小跑儿上,我这样想到。
这是一种,经历沧桑的辉煌,时光消不尽的惆怅,在漫长无边的黑夜里暗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