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惠一个人低着头沉默地坐在饭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入神。连莫非开门进来走到她身边了,她都浑然不知。
“惠姐,怎么就你一个人,路亦呢?”
“小亦说他有事出去了。”
“怎么搞的?出去都不跟我说一声。”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还没吃饭吧,我带了些盖浇饭,我们一起吃吧。”
吃完饭,莫非收拾好碗筷,又去浴室放水。“惠姐,我给你放好水了,你去泡个澡吧。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
杨淑惠眼神有点飘,嘴角不自觉地向一边翘起,“莫非,你知道吗?路亦的爸爸跳楼自杀前,曾经在精神病院治疗过一段时间。”
“什么?”莫非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杨淑惠不理莫非的疑问,自顾自地继续说:“他对那里很排斥,我也不喜欢。所以,莫非,你以后也别再劝小亦把我送去精神病院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现在觉得自己挺好的。”
莫非瞪大眼睛,一个激灵,立即反应过来,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Sue……你想要干什么?”
“啧啧啧,蛮聪明的嘛,难怪小亦这么喜欢你。”Sue也懒得装那个懦弱的杨淑惠。
“Sue,你不要再任意妄为了,伤害杨淑惠就是伤害你自己。”莫非焦急地对她喊,“你不想去医院,是不是怕去了之后,杨淑惠就彻底地取代你?”
突然,Sue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推翻了椅子,凶狠地掐住莫非的脖子。莫非恐惧不已,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憋着呼吸,奋力按下在拇指与食指相连部位的合谷穴。瞬间,Sue手臂一阵发麻。莫非借机挣脱了她,踉踉跄跄地跑到厕所想把她挡在门外。
可是,Sue很快恢复了力气,追到门口,一下就把莫非推到在浴缸边。莫非痛得无力地趴在那儿,Sue立刻走过来,想要去抓她的头往浴缸上撞。忽然,莫非不知哪来的力气,往边上一躲,脚一勾,Sue立刻重心不稳地往前摔过去,最后趴在浴缸里。莫非好像失了灵魂似的机械又狠狠地把她按在水里。
渐渐的,Sue停止了挣扎。莫非瞬间清醒过来,急忙把她拉出水面。杨淑惠此时已经脸色煞白,嘴唇发青,咳了好半天才顺气。
“惠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非拍着她的背,连声道歉。
俩人全身无力地靠坐在浴缸边缘,脑袋一片空白。
半晌,杨淑惠裹着浴巾战战兢兢地问她:“莫非,我们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会在水里?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莫非倏地转头死死地盯着她,脸上写满了惊疑。看到莫非这副模样,杨淑惠大概猜到了情况。“莫非,对不起……呜……我控制不住Sue……对不起。”
“惠姐,你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去医院接受治疗吧,好吗?”
杨淑惠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说:“等小亦回来再说吧。”
路亦回来看到杨淑惠和莫非头上披着浴巾,沉默无语地坐在沙发两端,气氛有点怪。
杨淑惠抢先开了口,“小亦,你回来啦。我先回房休息了。你陪陪莫非吧。”说完怯怯地看她一眼就进卧室去了。
路亦走过来,伸手搂过她,关心地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定了定神,严肃地对他说:“路亦,我得像你道歉。刚才我差点杀死了你姐。”
“?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又沙哑了?”
“惠姐……不,应该是Sue攻击了我。我反抗她时,把她按在水里,差点淹死了她。”莫非说完从他怀里坐起,正眼看他。
这时路亦才看清莫非的脸。左脸颊边有两条指甲刮过的伤痕,脖子上更是触目惊心,乌青肿胀,指印深深地烙在上面似的。上一次的伤还没好,这次又添新伤。
路亦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唯有紧紧地抱着她,不住地道歉:“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正当防卫。要说对不起的是我。不让我姐去医院的是我;让她一个人在家的是我。”
“路亦,我知道这决定对你来说很困难,但是你不得不做。送惠姐去医院吧,好吗?”
沉默良久,路亦轻轻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莫非联系了在精神病院当医生的同学林阅乐,向他简单描述了杨淑惠的病症。当天下午,路亦和她就带着杨淑惠去了位于西山南路的精神病院。
路亦一踏进医院门口,往事立刻历历在目。父亲颓废的脸,消瘦的身躯,压抑的哭声,瞬间浮现在眼前。拉着莫非的手在发抖,呼吸也开始有些喘,莫非看出他的不适,劝他在车里等她。
路亦摇摇头,坚持跟她们一起进去,这关总得要自己跨过去才行。林阅乐告诉他们,只要好好配合治疗,这种病症痊愈性还是很高的。
“惠姐,你放心,我同学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相信他一定能治好你的。我会时常来看你的。”莫非温和地对她说。
杨淑惠迟疑地点点头,告别了他们,慢慢地走进煞白煞白的病房。
路亦定定地站在走廊上,神情严肃,一语不发。这是他第二次亲手把亲人送进这个牢笼。这一切一切的罪恶之源——路远,他却逍遥法外。胸中对路远翻腾的熊熊怒火,及对杨淑惠深深的无力感,相互撕扯着他,让他有股毁灭天地的冲动。
突然,一双温暖柔嫩的手,轻轻地包裹着他握紧的拳头,抚平青筋爆显的手背。路亦慢慢地松开了,接着双手把她的拢到自己掌心。俩人相视无言。
“走吧……”最后莫非拉着他,沿着原路,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