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见过素云回来,砜便躲在石头里闷闷不乐了好几天。除了偶尔有些不长眼的小动物想要就地解决内急时,被他那股强烈的怨气吓跑之外,竟连时常前来叨扰的青冥也完全不知所踪。
于是,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石头里传出沉重的叹息声。
某天,蛇精魅魅刚好出来溜达。她扭着婀娜的身姿惬意地走着,纵使秋风凉爽,她依然奔放惹火,灼人眼球。
这会儿,她刚巧经过姻缘石,不禁“咦”了一声。
“哎哟~是谁惹着咱们砜大人不高兴啦!快跟我说说!”魅魅扭动着细腰,俯身轻轻地拍了拍姻缘石,一脸兴奋又八卦的笑容。
“你……谁啊?”石头里砜有气无力地问。
魅魅微微一怔,忍不住委屈道:“砜大人,你这般就过分了,咱们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当初,当初还是你……”
她故意结巴了一下,但见砜没什么反应,便无趣地晃了晃脑袋,献媚地笑道:“当初可是您拉着我的手,深情地告诉我您的名字——伟大的石灵砜大人!”
她的声音酥麻动听,气声悠长,听得人心痒痒。说话中,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姻缘石,柔软的身体也缓缓地靠了上去。
“没想到您竟然给忘了,魅魅好伤心……”
不曾想“呀”字还未说出口,便被砜用树枝抵在肩膀上顶了回去。
“啊,啊,你弄疼我了!”
魅魅连声惊叫,赶紧避开,心有不甘地揉着肩膀,一脸埋怨。而砜却在细心地擦拭着石头上魅魅触碰过的地方。
“砜大人当真是铁石心肠,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这样子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你啊!”
说完,魅魅习惯性地抖了抖胸,重拾心情准备离去。
“等等!”砜急声喝住了她。
“怎么?砜大人还有何指教?”
魅魅不悦地回头,只见对方脸颊微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砜大人莫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砜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沮丧地倚在石头上。
“我不是很明白,所以才想问你的……”
“砜大人,噗呲!”魅魅掩嘴笑了起来,“您此刻当真是在为一个姑娘烦恼吗?”
砜没有回答,却显得更加沮丧。
“石头居然动情了,有意思,那您想知道什么呢?”
金秋的太阳好像胖了一大圈,显得很没精神,阳光也没有什么热度,仅仅是比秋意暖了一些。魅魅优雅地席地而坐,闭目享受着风和日丽,静静地等他开口。
最近秋乏严重,勾人的魅力也弱了不少,是时候找个地方准备冬眠了。
每想及此,魅魅总会记起魏公子的卧房,温暖的火炕、清新的茶香、修长的手指和淡然的微笑,那为数不多值得回忆的时光。
那场大雪突如其来,转眼便铺了厚厚的一地,入目全是雪白。魅魅在雪地里爬行,冷得头皮发紧,全身僵硬,却找不到避难之处。
茫茫大雪中不知游荡了多久,它银白色的身体险些融合在雪地里,等回过神来时竟到了人类居所。魅魅也顾不得那么多,冒着被一棒打死的风险从缝隙钻了进去。
正当她想“不会这么倒霉吧,一进去就碰到人”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双惊恐的眼睛目视着自己。魅魅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躬身吐信,发出“嘶嘶”的声响。
然而那个人类却在微微愣神后,轻轻笑道:“好漂亮的蛇啊。”
于是,魅魅便成功地留了下来。她时常盘在屋子的角落里睡觉,醒来时总会看到他在火堆旁读书,察觉到她的动静之时会抬头对她微笑,然后继续读书。他总是那么安静,所以她也从不打扰。
魏公子从未离开过他的卧房,时常半夜咳得睡不着觉。有时他会推开窗户,看着一地的雪白发呆。如果此时魅魅被灌进来的冷风吹醒,他便会伸出手来,让魅魅顺着他的手爬入他的怀里,陪着他一起发呆。
人类真是太脆弱了……魅魅想着。
他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不惧怕我的吧……然后沉沉睡去。
魅魅缓缓睁开眼,收回万千思绪,静静地看着飘零的落叶。
哈,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遗憾……应该很多吧。
现在想来,那时候竟然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真遗憾啊……
“我想知道……如何确认是否爱上了一个人?”砜吞吞吐吐地开口,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很简单啊,你就静静地看着她。如果烦了,那便是不爱了。”魅魅淡淡地笑道。“如果爱了,你会想一直看着她,闭上眼也会想着她,会想为她做所有的事。”
“……如果爱了,我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哈哈,大概,会幸福到忘了自己吧!”
砜无法理解,幸福到忘我是什么感觉,突然有些害怕。于是久久地怔在原地,直到太阳落山又升起。
“好想好想见到素云啊!”砜终于下定了决心。“去确认一下吧!”
砜攀上高枝,远远地看着素云的小草屋。
她好像刚刚起床,怎么穿那么少?
她喜欢看落叶吗?怎么还发起呆来了?嘻嘻,那我就再加把劲吧,摇啊摇啊……
咦?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把院子弄脏了?放心啦,我一下子就能处理干净,哈哈,厉害吧?
她桌子上的这是什么?嗯,感觉还挺好吃……糟糕!不小心吃完了!
……这些个还挺像,就是硬了点,她应该看不出来吧?
最近好像又憔悴了些,都没看到她吃什么东西,人类平时都吃什么呢?
鸡?鸭?她怎么还养起来了?这些都是给你吃的,笨蛋!
牛?羊?兔子?
难道是鱼虾?
为什么她都不爱吃呢?
嗯,还是应该多吃点肉,明天抓只老虎吧……
怎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屋里闹鬼了不成?嘻嘻,胆子真小!
奇怪,怎么总是在外面闲逛?女孩子家多不安全啊!
于是,她在前面慢慢地走,他在后面悄悄地跟,看着小小的影子跟着小小的人儿。她一回头,他便躲了起来,然后偷偷地傻笑。
夜晚,他会坐在她的房顶上面,静静地晒着月光。奈何房顶终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他便直直地坠了下去。在即将撞到她的一瞬间,他急忙侧了个身,所幸只是压坏了她的床板。
他感觉闯了大祸,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往哪里躲,却看到她睡梦中紧皱着眉头,瑟瑟发抖。
他蹑手蹑脚地将她抱在怀里,紧张得一夜没合眼。
寒风无情肆虐,屋里屋外一样的冷。他看着破陋的房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便用法术在屋子外围镀了一层透明的石墙。
但他忘了考虑草屋的承受力,所以草屋华丽丽地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