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取了屏风便拿着传单往回赶。她一回到住处，立刻招来人通知于长梦，要她搜集所有关于生生教的资料，明天，不，今天晚上便来汇报。之后迅速闪身进了苍穹空间。
云皓辉和赖赖仍然在修炼。但是好在他们的修炼并不是完全沉入心境不闻世事，不是入定。事实上，那样的情况对于修真这来讲是很少出现的。一来是安全考虑，二来也通常并不需要。只有在面临突破或者精神极度不稳定的时候，修真者才会完全封闭自身的神识，不能接受一点外界的干扰。
然而，即便如此，苏秦也没有轻易打断他们，而是静静的等待着。云皓辉基本在每天下午都会结束一次修炼，起来活动，与她说话。她打算那时候再告诉他。在等待的时候，苏秦将那份传单拿在手里，更加仔细地看了几遍。随后深深叹气。
不得不说，这份传单做的很有水平。所说的也不能说不是事实。只是这春秋笔法绝对会让很多人误解，并且有可能将整个大陆引上歧途。
修真的歧途。
而发传单的人，苏秦虽然并不确定，但也隐隐有猜测。并不是陌生人。如果她没有猜错，做出这种事情的便是纳兰蓉雪那个教派真正背后的主持人。他们在传单上开始公开宣传自己的修炼方法，虽然没有隐瞒用寿命换取修为的事实，但却并没有说的很明确。不，应该说他们引导的方向是，原先的修真者用谎言欺骗了普通大众，以防止更多的人争抢有限的灵气，保证自己有足够的休闲资源。
他们在传单中强调，修真的门槛实际并没有那么高，普通人也完全不必过得那么艰难，想要修真就算自己没有天分也完全可以做到。只要努力，只要敢于付出。
而在传单上，他们管自己叫生生教。
“生生不息？”苏秦勉强只知道这个典故，看来意向似乎不错。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所相信的就是世间唯一真相，也坚持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应当存在，世界应当是丰富多彩的。所以若仅仅是看法的不同，苏秦不但不会觉得棘手，反而会对对方感到赞赏。
在她看来，能在这片大陆上公开站出来，挑战现在主流的修真意识和传统是相当值得钦佩的。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起码想法是好的——让广大的普通人真正得到灵气的恩惠，能够利用灵气，而不是在修真者的阴影下受苦一生。
从某种角度讲，她自己所宣传和坚持的，倒是与对方有一定的契合呢。
只是隐约在心底，她总觉得他们所宣传的并不是正确的修真之道。若是真的任由其推广，并最终真正得到大陆的认同，恐怕会出不小的乱子。
云皓辉结束修炼之后，体察自身，发现自己竟然又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他所修炼的功法本来就是最为完整的云方派功法，对修为提升有奇效。再加上自身的领悟能力很强，一直以来在修炼方面都是事半功倍。即便如此，这空间也让他着实惊讶了一番。看来灵气的浓郁程度确实对修炼的进展速度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
“浩辉，你来看这个。”苏秦脸色沉重的将传单交给他。当她看到云皓辉阅读之后沉默的样子，又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所练的功法？”
“略有所知。”云皓辉道。
虽然这么说，但他知道的到底也要比苏秦自己跟踪观察的结果详细。
“那你可知道这样换功的缺点？”苏秦问。
“缺点？”云皓辉不解，“减少寿元换功，这样的邪功还要问什么缺点？”
苏秦也不迟疑，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就像他们所说的。修真者的寿命在每次跨越突破之后都会延长，如果筑基到一百五十年，形塑两百年，融合三百年，以此类推，每次拿出几十年来作为交换，似乎并不是很亏……”
“不，不是这么简单。”云皓辉沉声道：“所谓交换，自然不能是简单的交换寿命那么简单。被交换的东西，准确来说，是叫命数。”
“命数？”
“对。一个人在出生时就根据自身条件而有的命数。如果并无大的意外发生，一个人最后能活到多少岁，就好像修真的天赋，拥有的火种一样都是一开始就确定的。而境界提升时，增加的并不是命数，而是命数能换成普通寿命的年数。比如说，原本我的命数是一百岁，如果只是练气阶段，我只能活到一百岁。但是突破之后，我便能用一百的命数换到一百五十年的寿命……”
“我想我明白了。”苏秦的神情也越发凝重，“所以你是说，他们用命数交换修为到了一定阶段，就会到顶，并且可能导致命数用完，直接死亡？”
云皓辉点点头：“所以在他们的教里，几乎不可能有元婴期以上的人。”
“就算有，也是……”
死人。
苏秦有些发愣。她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却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云皓辉道：“我要回去云方派，你这些日子不如暂且留在临水镇吧。不要离开。”
“哦，好。”苏秦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待愣愣地送他离开，她才突然脸红，想到两个人毕竟已经确定了关系，对彼此都有责任也有了义务。而云皓辉刚才所做的，正是出于这个角度对他所做的安排。
轻笑一声之后，苏秦觉得心底暖暖的。时光啊，她穿越了两个世界，行走了这些岁月，终于让她等来这个人，找到这个人。他们都不是主动的人，却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动着，不停相遇，不停牵连，留下羁绊，在彼此的生命中烙刻下难以磨灭的印痕。
越接触才越发现，彼此的契合如此惊人。
不过，不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不去计较过去的一切，尝试与这个人相处吗？
苏秦想到这里，甩甩脑袋。她最近在这些情情爱爱上面花费了太多时间，总是不由自主就任凭思绪散漫开去，浮想联翩。而出去这些，她也并不是没有事情可做。
再审视那张宣传单的时候，赖赖也结束修炼，跳到她肩膀上。
“他们终于跳出来了？”赖赖并不意外生生教的出现。
“恩。”苏秦道：“不过，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打算怎么应对？”
“我又为什么要去应对？”苏秦眯着眼睛看向赖赖，“毕竟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与我无关，不是吗？况且，让修真造福广大普通民众，这难道不正是我也在积极推行的事情吗？”
“哦？欺负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灵兽有什么意思？你自己想什么，你自己知道。”赖赖对她之后所做的事情并不清楚，但它丝毫不认为苏秦说的这番话有任何真心实意的成分。因为这并不是关系到修真大陆的本身，也不是浣溪沙或者苏秦自己的事情。
而是关系到云方派。
云方派的事，就是云皓辉的事，也就是苏秦的事了。
况且，赖赖与苏秦有契约关系，算得一定程度上的心意相通。不需言语，不需眼神动作。只要她心里有了那个念头，它就知道了。
“作为一只灵兽，你知道的太多了。”苏秦瞪了它一眼，表情略显羞涩地咳嗽两声之后，整了整妆发，迈出苍穹空间。
空间外面这时候还是傍晚，但于长梦已经侯在她的小院里，苏秦的房间外面。一见苏秦出来她立刻迎上来，用利落干净的口吻报告自己所能调查到的一切关于生生教的情况。
一切，其实也没有什么。
这教派出现的神秘，到现在也只看到一张传单，一些发传单的小孩罢了。他们顺藤摸瓜的时候，发现了些戴面具的人的踪迹，但再往下找也是找不到了。
苏秦皱眉，心想这还不如自己知道得多呢。她当即点了几个关键点：岱羽城顾家，大摩城新任顾代城主，以及纳兰蓉雪，独臂道士等人……虽然他们有些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身份总还是有的，只要有线索，说不定就能找到有价值的消息。
苏秦确实老老实实地在临水镇留守了几天，后来到底是东奔西走的毛病又犯了，闲不住了，动了离开的念头。
不过最终促使她下决定的，是生生教的第二波传单攻势，而这一次，云方派的大名虽然未被提及，但却有足够的暗示，让了解修真界的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他们所描述的那个不顾大陆人的死活，只顾自己修炼的教派就是云方派。
而她去的地方并不是云方派，要找的人也不是云皓辉。却是黑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