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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抢吃萝卜风波

白依依越来越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了,宏飞不告诉晓旺的话,晓旺也早已经发现了。入夏以来,一袭长袖白衣的依依,开始穿上了红裙子,虽然她不是学校第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学生,可是九班里只有王大班长和她两个在穿。引起关注自不必说,关键是晓旺和她结对子帮扶,又是每晚最后摘灯管回宿舍的搭档,晓旺自然对她更加关注一些。

晓旺读书时了解到每个人都有一个“情绪控制阀”,现代版的说法是女为悦己者容,晓旺用自己的话说就是将自己包装到值得信赖,值得真诚拥有,然后把自己投掷到对方眼底。可是晓旺还没有这种资本。

晓旺自己只有灰绿色衣裤,和绿色条绒的衣裤,都是长袖,没有短袖,夏天挽起袖口,权做短袖来穿,和依依走在一起晓旺也感觉自惭形秽,有些同学会投来异样的眼光。晓旺察觉到了,他自己没有什么,条件所迫,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去改善衣着,吃饭还一直处于被救济的状态。他是怕同学们议论白依依,所以两次提出摘灯管的事有宏飞可以帮忙,不用她帮忙了。白依依一脸委屈的说:怎么了?我早就知道别人看我们的不一样眼光,我都不在乎,你又担心什么啊?晓旺知道帮扶小组是老师指定的组合,没有办法拆开,可是摘灯管的搭档拆分也被拒绝。晓旺从此不再提起拆分的事,默默的做着分内的事。

一天晚自习结束,摘灯管之前,晓旺正把一天发生的事悄悄写在日记本中,写的入神都没有发现同学们逐渐离开教室,没有发现白依依悄悄站在了自己身旁。这两天的烦心事需要记录,晓旺写道:何小宇自己抄别人的数学作业,朱碧华给打了小报告。老师批评何小宇时说:何小宇你要向人家杨晓旺学习,人家作业进步不少,你怎么能还在抄作业呢。我当时也在现场,我注意到何小宇瞥过来凶恶的目光。坏了,我心里嘀咕,何小宇不会认为是我打的小报告吧。但是毕竟你抄作业的事实存在,谁打小报告不是一样。最后还写道:我下定决心从头学起,作业很多都会做了,多谢白依依提供的无私帮助。

最后这几句估计是给白依依看到了,她脸上幸福的表情出卖了她。

“写日记呢?”白依依还要继续往下说,晓旺急忙做了个捂住她嘴的手势。

“写个日记至于这样吗?又没人要看你的日记。”白依依自顾自的咕囔着。

晓旺急忙把即将写完整本的日记本往书包里面装,嘴里打着岔:“来,拆灯管了!”此时,何小宇也摘好灯管准备回宿舍了。晓旺心里但愿何小宇没有听到白依依的话,但是他又估计何小宇肯定听到了,毕竟白依依那么大声。

回宿舍的路上,晓旺为了避开何小宇,就和张宏飞、李自杰有说有笑的绕走食堂的后厨,就看到有师傅围着十几口一人高的大缸正好说道:刚刚腌好的,不咸,可以直接切菜。晓旺心里一动,没有说什么就回了宿舍。放好灯管,把书包放到宿舍自己的位置上,晓旺感觉肚子有些咕咕叫了。今天晚上吃的窝头和炒豆角,炒豆角准备的说应该是煮豆角,除了咸味一点也不香,应该没有放多少油。宿舍内没有床,没有席梦思的床垫,是学校统一用砖头磊起来的通铺,二排通铺都靠着阳面和阴面的墙。晓旺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是从自家带来的小麦秸秆编织的草席,不超过一公分厚度的草席刚做好的时候比较柔软舒适,时间长了就定型增加了很多的硬度。

晓旺和宏飞说:“去看看啊,不知道腌的什么,真饿了。”

“好啊!”宏飞回答的很是干脆,“不过,现在可不行,等熄灯以后再去。”

晓旺明白,这会儿去了也没法下手。好不容易挨到熄灯钟声过去,好不容易盼到班主任陈老师查房过去,好不容易等到学校基本安静下来。宏飞叫上晓旺出门了。

时间不大,两人小跑着回来了,每个人手里拎着两个腌制时间不是很长的白萝卜,晓旺尝过了,不够咸,腌制时间应该不超过三到五天。回来的路上正碰上隔壁班的起夜,就打劫一样的从晓旺手里抢了一根过去。那哥们还问了从哪里拿的,晓旺没敢说,宏飞不管那套,就直接告诉他了。回到宿舍,吃萝卜的声音对于没有睡着又饥饿难受的同学来说更是残忍的煎熬,于是开始起来抢晓旺和宏飞手里的萝卜。僧多粥少啊,很快三根萝卜入肚,感觉不够的同学们分分自己起床去取萝卜。晓旺和宏飞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产生了轰动的效果,十几缸的白萝卜就在一夜之间被吃完了,没有想到去取萝卜的居然不只是男同学还有女同学,更没有料到没有吃到萝卜的同学第二天早晨就把这事捅到了教务处,都没有等到食堂的师傅自己发现。

“这是严重的偷盗行为!”王校长再給各位班主任训话的原话被陈老师传达到九班。“一定要彻底查清楚,谁是主谋!”

晓旺和宏飞手扶课桌有些发抖。天啊,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不是自己该被学校开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老师一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讲话,让晓旺和宏飞追着陈老师出去,说了实话。看陈老师脸色铁青,晓旺和宏飞感觉都被吓破了胆,连一向胆大的宏飞也一个劲儿的说好话,晓旺干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老师把惊魂未定的二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先让二人说了说情况,然后一顿猛批,晓旺就感觉如果有地缝一定钻进去。这是自己上学以来闯下的最大的祸了。

“不会开除我们两个吧?”晓旺等陈老师停下痛批之后嗫嚅着问到。

“你们两个先回去写检查,好好反省!等候学校处理!”听了陈老师的话,两个人都不知道迈着哪条腿回的教室。

学校调查清楚了,晓旺和宏飞是始作俑者,半路拦抢他们萝卜的陈强是扩大宣传的主要从犯,我们宿舍的其他人都是从犯。所有领头的十几个人,晓旺有不少完全不认识的,都是先写检查,后罚站,从早晨饿着站到中午,只能看着其他同学去买饭吃饭上课,半天的课没有上,溜溜站了五个多小时。大伙儿腿都支撑不住的时候,王校长通知全体罚站人员去校长会议室。晓旺心想:“完蛋了,肯定是让卷铺盖走人了!”其中二个女同学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了。

走进校长会议室,晓旺从没来过这个地方,放眼望去,两排椅子中间有一排课桌拼凑的长长的桌面。秃顶的王校长就坐在最靠里的一张椅子上,虎着个脸,不发一言。长长桌上摆着几盘炒菜和几票白面馒头,还有十几碗粥和大把的黑色筷子。晓旺看到这个阵势,就想起来出大差以前给犯人准备的断头饭,看来让我们吃完就离校啊。

“都自己找位置坐下吃饭吧!”王校长终于开口了,凝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看大家都不敢动筷子吃饭,王校长继续说:“杨晓旺和张宏飞带头吃!”晓旺看了看宏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就吃吧,都饿坏了。晓旺和宏飞一动筷子,看看校长没有阻止的意思,大家沉默的全部开动,风卷残云般把桌面的饭菜一扫而光。晓旺偷眼看看校长,秃顶校长居然有笑模样了。“不够啊,还有呢!”说话间,有人从旁边的屋子中又端出两大盘子的白面馒头和炒豆角,还是一扫光的效果不过速度慢了很多。

“还有,还有…”王校长继续让人端盘子。

晓旺看了看大家,没有继续吃,而是放下筷子,用油质麻花的袖口擦了擦嘴,然后站起来面对校长说:“老师,我们错了!”其他同学也都效仿晓旺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你们都坐下,听我说几句。”他挥舞着大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晓旺记得校长说了很多教育的话,倒没有像班主任陈老师那般严厉,晓旺主要记住了校长的几个关键词句:不能偷东西,既往不咎,不能再犯,要勇于改正错误,学校会尽自己所能提供优质伙食。肯定没有说足量伙食,晓旺记得非常清楚,至少对自己和宏飞作为首犯网开一面,让晓旺至今心存感激,即使增加打扫班级卫生一星期的惩罚,晓旺都因为没有被扫地出门而知足了。

多年毕业后的四人聚会时,宏飞还问晓旺,白依依有没有参与偷吃萝卜事件?李自杰说:“你以为都像你啊!人家可没有参与这件事,不过和晓旺有没有偷吃禁果,那就要问晓旺了!”晓旺不记得是否回应了这事儿。晓旺记得特别清楚的是校长请吃的那顿饭,他吃了四个白面馒头,是第一次一顿饭吃最多的白面馒头记录,也是进入初中以来第一次吃饱饭的记录。感谢校长!晓旺心底里一直埋藏着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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