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佟正说。
“你们走后，有同学问段海军说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段海军说他不清楚，只是无意中看到景空手机里有这段视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通知教官。然后有人问起景空和段海军比赛的事情，段海军说确有其事，接着说起两人比赛的起因，期间可能因为段海军说得太多，人们对景空不太满意。所以韩小伟上去就要打段海军，但是被别人拉开了。之后拉架的人太多，可能因为人太多太混乱容易失手，韩小伟就被打了几下。”
“放屁！失手打了两下能变成这样！除了韩小伟我怎么没看到其他人脸上有伤？”王猛怒斥。
“刚才动手的都出来一下。”景空说，音调平淡不起波澜。
王猛却觉得这个感觉似曾相识，和景空上次在基地动手前和自己说话的感觉如出一辙。
没人站出来。
王猛上前一步，“如果没人愿意站出来，全体都有，每人三百个俯卧撑！”
“我知道是谁动的手。”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看向说话的王青青。
王猛问：“谁？”
王青青从队列里依次指出五个男生。
王猛沉声，“出来。”
五人走出队列。
“说，怎么回事。”
最先被指出的男生说：“教官，我当时真的是失手了。”
失手这两个字说得十分坦然，说出这话的男生抿抿嘴唇，看了景空一眼。
另外几人附和，“我也是。”
景空瞟了他一眼，把目光投向队列里的段海军，见段海军无声地说出两个字，两个他最惯用的表达轻蔑的字，“呵，呵。”
王猛说：“做吧，俯卧撑，做到我满意为止。”
“不用了。”景空打断王猛的话，景空说：“小伟，你看看，是这五个人吗？”
韩小伟说了声是。
景空说：“上去，挨个打回来，其他地方不用动，扇巴掌，扇到满意为止。”
景空的话音一落，王猛阻拦道：“景空！”
佟正上前一步，声音比王猛柔和许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今天军演，不合适。”
景空却无动于衷，只是对韩小伟说：“没事，上去扇。”
景空这两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几个字落了音轻轻飘着，不带丝毫烟火气，在佟正等人面前却不落下风，在场几个心思明亮的学生暗道了声厉害，这时才倏然想起这个站在队列前的男生在军训时期从不发火，往往教官一声呵斥就立刻趴下乖乖做俯卧撑，这时声音平静但谁都听得出他的怒意，再看几名教官面色凝重，没来由有种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错觉。
王青青看着景空的背影，眼睛里泛着微亮的光芒。
站出来的五个男生本身有恃无恐，心想最多做几个俯卧撑，如今见态势不对，心里不免有些发慌，这是其中一个男生似乎看到救命稻草，指着王猛身后，“是校长！”
几人回头。
校长走了过来，步子快而稳，“王教官，我过来处理一下视频的事。”
校长越走越近。
景空没有回头，看了身边的韩小伟一眼，“小伟，你想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王猛和佟正有意无意挡在景空前面，王猛说：“景空，给我个面子，有什么事过了今天再说。”
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虽说这二十天里学生之间的矛盾常有发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王猛和佟正想想景空的身手，必须得拦一拦。
校长终于走过来，兴高采烈，“王教官，怎么样？”
景空继续问韩小伟，“小伟，怎么样？”
韩小伟低着头，终于说：“景空，算了吧。”
“为什么？”景空皱了皱眉。
韩小伟说：“当时情况太混乱，人又多，大家应该都是误伤。”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景空说：“你不要怕给我惹麻烦。”
“不是。”韩小伟打断景空的话，“不是怕给你惹麻烦，是真的没事。”
景空紧紧皱眉，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韩小伟。
王猛和佟正松了口气，心想幸好韩小伟这个男生还算识大体。
校长这时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王教官，这是怎么回事？”
王猛说：“没事，学生们发生了一点小矛盾，现在已经解决了。你们五个，一千个俯卧撑，坚持不下去的，原地休息五分钟继续，直到一千个俯卧撑完成。”
校长说：“一千个俯卧撑，有点多了吧，王教官，孩子们毕竟是学生。”
“不多。”景空不软不硬地说。
校长的话被景空顶了回来，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觉得有失校长威严，心想这个孩子往日里还挺好的，今天怎么这么不顾全大局，还板着脸看样子心情不佳。
校长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这几年来在泉大人情场上历练不少，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王猛等人对景空态度的忽然转变，再看景空的脸色和王猛对几个学生的严惩，心下终于了然。
事情虽然大略明白，但面子还是要做足，校长双手背在身后，“咳，听景空同学这么说，平时大家的训练量应该就是一千个，既然这样那就做吧。”
五个学生互相看了看，依次趴下开始做俯卧撑。
“段海军。”景空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佟正心领神会，“段海军！”
“到！”
“出来，一千个俯卧撑。”
段海军却说：“教官，我想知道原因。”
佟正说：“刚才我们和景空同学去过校长室证实了一下，他手机里并没有当天的视频，你这次举报差点让战友蒙冤，罚你有错吗？”
段海军嘴角勾起笑意，挑起眉毛，“教官，我举报时并不知道真假，只是希望教官对这件事加以重视并且调查。而且，教官我有疑问，既然景空手机里没有视频，您为什么要带他去校长室。”
在场学生显然心里都有这个疑惑，静等着王猛的回答。
但这次王猛等人没急校长先急了，“没有就是没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而且在军训当天我就告诉过你，我们泉大的学子最先应该学会的就是谦卑，你刚才的问话是一名学生对教官应有的态度吗？一千个俯卧撑，其他学生能做的了为什么只有你的话这么多。我们泉大每年军训要培养学生的，除了军人身上坚韧不拔的气质，更要有军人令行禁止的作风！让你做就做，没有为什么！”
段海军面色变了变，忍不住又看了景空一眼。
王猛身后，景空无声地说出两个字，表情轻蔑，“呵，呵。”
段海军抿抿嘴唇，点了点头，趴下，俯卧撑准备。
校长这下满意了，但看段海军还是颇有不爽，明明视频的事情已经结束，两边能协商好是皆大欢喜的事，你现在提出来明显是要让我为难。
景空身边，佟正压低声音，“满意了吧。”
景空说：“我知道你们的难处，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今天算了，不过这事没完。”
景空说话的时候直视前方，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件事。有因必有果，小伟等于是因为自己才挨了打，该替他还的，自己也要还清楚。
景空左后方，韩小伟微低着头，沉默不语，偶尔微微挑起眼睛去看景空，眼神复杂，与之前有许多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