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了，全身烫得厉害，我们撑扶着向前走，我真的觉得我要死在这里，希望卡翠娜放下我一个人走，不要在这里陪着我等死，可她哭着不愿意走，再后来我就失去了知觉。
卡翠娜告诉我是一位隐士救了我们，但我们依然在法国境内。晚上隐士回来，他带了点食物给我们。他容貌清瘦，长发白顶，身上有种圣徒般的气质，邪恶无法与他沾边。在他圣洁的目光下，你能感觉到仁慈的主在召唤。
1789年1月18日
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今天早上我问道卡翠娜，卡翠娜没有说话，只是眼圈红了，她真是一位爱哭的女孩子。经过这么多事，我知道没有什么是永久的，如果我真的死了，希望能有天使代我照顾她。
中午我问隐士先生，这个称呼似乎有点可笑，但他不介意我们这么称呼他，我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去西班牙，他说我大病初愈，现在不能再长途跋涉，他指了指身后的比利牛斯山，一个普通人在普通的季节要翻过这座山都需要花很大的精力，况且我现在身体是这样状况。我问他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告诉我可能要等到开春后，也就是到三月。这真会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呆在法国境内总觉得不安全，谁知道维克多有没有发现我们在这，他已经疯狂了，他知道我们在这山区里，说不定正在寻找我们。我得想想办法尽早离开这个地方。
1789年1月19日
维克多来了，我能感觉得到，他们一伙人就藏在树林里。现在卡翠娜又睡着了，我得出去看看……
1789年1月20日
昨晚不是隐士先生将我拉回，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有时我真地觉得自己可笑，我究竟在害怕什么，真的是维克多吗？维克多算什么？我什么没遇见过，现在竟然如此疑神疑鬼。
今天在取水的路上，隐士先生与我长谈了一番，我将我们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和他说了，他始终在认真聆听，不作任何评价，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不过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老者，我相信我的感觉。
他突然问了我一句，你在印度呆过吗？
我挺吃惊的，虽然我挺不愿和人谈起在印度，但我还是点了点头。他问我是不是能和他谈谈在印度的经历，我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愿再说，他也没勉强。我觉得他是一个能看穿人心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在他的面前真的是肮脏不堪。
今天回忆起很多的往事，真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卡翠娜是一个纯洁如天使的女孩，也许我不配拥有她，我这人太阴暗了。
陆云起一页页翻着，不知不觉天色已黑。这时史密斯先生走了进来提醒他：“陆先生，我们走吧。琼斯先生回来了，如果呆会儿要找你找不到，可能会不高兴的。”
“可我还没看完啊？”正在兴头上的陆云起说。
“不要着急，有的是时间，晚上我再带你过来。”
他点了点头便把日记本放好，史密斯先生点燃了一盏煤油灯走在前边，他跟着他，小心绕开那些杂乱无章的物品。微弱的灯光照亮了长长的走道，在走道的尽头投射出一个巨大的阴影。
14
牌局
小松正坐在窗前发呆，看见陆云起回来了便说：“老爷，刚才罗伯特来找过你！”
“哦！”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声就坐在椅子上。
“老爷，你怎么呢？怎么又像掉了魂似的，一下午不见人，谁也找不着，你去哪儿了？”
“去去去，别吵我，我愿去哪儿就去哪儿，后天就走了，想掉魂也就一天的魂可掉了，你就让我尽情地掉吧。”陆云起没好气地说。
看陆云起这样了，小松也不敢说什么了，赶紧出去，让他自个儿尽情去想。
不一会儿，仆人传报晚餐开始了，罗伯特正在餐厅等候他，他这才赶紧将心思收回来，整理整理衣服下了楼。
餐厅里罗伯特正笑容满面地坐在那儿，上午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喜事。看见陆云起走过来，很远就站了起来说：“威廉，刚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哦！我刚出去散了下步。”陆云起撒了个谎。
“你就不想问问我到底有什么事找你？”
“哦！当然想知道，我非常地期待。”
“今天下午我收到了汉斯先生的来信，汉斯先生你还记得吗？那年我们去中国访问，汉斯先生也去了，他对你的印象极深，听说你来了，说一定要见你，我已给他发电报了，说我们过两天就会到伦敦。”罗伯特说。
“真的啊！”陆云起高兴地问，情绪很快调整了过来。
他知道汉斯是一位人脉非常广的资深外交家，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忙，事情一定会顺利很多。
“喝点什么吗？”罗伯特笑着说。
“有什么，就喝点什么吧！”陆云起说。
史密斯先生拿了一瓶就走了过来说：“陆先生，波尔多的窖藏葡萄酒喝点吗？1789年的。”
一股凉意油然而生，陆云起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刚刚回复过来的心情又被搅乱了。罗伯特几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说些什么陆云起一直无法专心去听，只是机械地笑着应付。
“威廉，很久没有打过牌了，咱们一起玩玩牌好吗？”罗伯特突然说。
“好，好的！”陆云起回答。
一般来说，只有罗伯特心情特别好才会打牌，看来今天他的心情不错。在耶鲁读书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在一起打牌，那时陆云起可谓是十项全能选手，读书、演讲、打牌、骑马、棒球，样样不输于洋人。但罗伯特也是牌技的高手，他们不分上下，和陆云起较量牌技是当时他最爱做的事之一。
罗伯特叫上了海伦、史密斯先生，起四个人一起到了罗伯特的私人会客室。罗伯特和海伦一边，陆云起和史密斯先生一边，双方水平差不多，几局下来也没分出个高低。
夜深了，树林那边又有夜莺唱歌了，忽远忽近，悠扬婉转，陆云起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阁楼的杂物间，想起那些日记。
接下来的几局，陆云起输得一塌糊涂。
“威廉，你怎么呢？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啊？”罗伯特问。
“没有，是你的牌技大有长进。”陆云起说。
“我可没觉得我的牌技有过长进。”罗伯特说。
“那是我退步了，自从美国回国后就很少打牌了，我们中国人们喜欢打另一个牌，叫麻将牌，也很有意思的。”陆云起笑着说。
“我觉得陆先生牌技没什么退步，虽然原来我们没一起玩过，但开始那几局就非常有水平，我看陆先生是有些累了，心不在牌局上。”史密斯先生说。
“威廉，你真的累了吗？”
“是啊！的确有点累了。”
既然陆云起说累了，便早早结束牌局，各自回去休息了。
回到了房间，陆云起并没有上床休息，他在等待着圣菲尔堡安静下来，继续下午的事情。
窗外的夜莺一直在唱，声声都像在催促着他。
好不容易等到外边彻底安静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找史密斯先生。听见陆云起出门的声音，小松又跑了过去问：“老爷，这么晚了你又准备去哪儿啊？”
“我去找下史密斯先生有点事，呆会儿就回来。”
“我这颗心七上八下的，越来越觉得这宅子阴森恐怖，老爷您还是不要去了。”小松劝陆云起。
“不要紧，我去去就回。”
到了史密斯房前，轻轻敲开门，史密斯先生将门打开了，微微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这事儿。”
“我们赶紧上去吧。”陆云起说。
史密斯先生没再说其他，带他悄悄上了阁楼。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阁楼上一片漆黑，史密斯先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煤油灯，点燃之后放在地板上，说： “你自己去找吧，我在外边等你。”
15
陷阱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找到了下午的日记本看了起来……
1789年2月28日
昨夜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说明山间小溪已经化了，春天来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身体已完全恢复。仔细想想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上午和隐士先生聊到了回家的事，隐士先生说也许过两三天就能成行。这一个月来得到了隐士先生无微不至的关照，真不知道如何报答，这一离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我说我一定会找机会来看望他老人家，可他只是微笑不语。
1789年3月3日
我们已经到了西班牙边境小镇的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