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小靴子,新尿布,马上来!”格雷戈尔应道。她已经好久没换过尿布了,格雷戈尔连忙在达尔西特给他的背包里翻找起来,却发现只剩下两块尿布了。“噢噢,不妙了。”他说,“兜布就快用完了。”
“哈,那你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所有的兜布都是纺织工织出来的。”索罗维特说。
“那兜布为什么不黏?”格雷戈尔摸着脸问。
“纺织工可以吐出六种不同的丝,有的有黏性,有的柔软的就像小靴子的皮肤。我们的衣服也是他们做的。”
“真的吗?”格雷戈尔问,“你觉得他们会给我们几块兜布吗?即使我们是囚徒。”
“我觉得会的,毕竟蜘蛛的目的不是和我们为敌。”索罗维特说,“他们只有先困住我们,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说完,她就对着护卫喊起话来,几分钟后,一根丝线就将两打新尿布传送下来。蜘蛛还送来了三个编织篮,里面盛着清水。
索罗维特开始给他们清洗、包扎伤口。卢克萨、亨利和马雷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就像她在给他们上课。格雷戈尔意识到,在地底下,会治疗伤口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技能。
索罗维特先将马雷斯大腿上那道深长的切口清洗了一下,接着用针和线缝合起来。格雷戈尔忍不住替马雷斯担心,马雷斯虽然脸色苍白,却眉头都没皱一下。两只蝙蝠撕裂的翅膀也需要缝合。索罗维特手里的银针在他们的皮肤里穿进穿出,蝙蝠们一声不吭,坚强地忍耐着。
处理完流血的伤口后,索罗维特转向格雷戈尔,“现在,该治疗你脸上的伤了。”
格雷戈尔摸了摸脸颊,发现曾被蜘蛛网黏过的地方肿了起来。索罗维特将尿布在水里浸湿,然后贴在他的脸上。格雷戈尔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我知道这很疼。”索罗维特说,“但你一定要把脸上的黏液洗掉,否则伤口就会化脓。”
“化脓?”格雷戈尔问,这听起来太恐怖了。
“如果你能直接把脸浸到水里,虽然会更疼,但效果会更好、更快。”索罗维特说。
格雷戈尔深吸一口气,把整张脸埋进装满水的篮子里。“啊啊啊!”他无声地尖叫着,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大口地喘着气。这样重复了五六次后,疼痛果然减轻了。
索罗维特满意地点点头,又给了他一小瓶药膏。格雷戈尔轻轻地把药膏涂在脸上,索罗维特又给他处理了一下身上其他的小伤口,她还强制性地给维库斯包扎了一下手腕上的伤口,维库斯非常不配合。
最后,索罗维特转向太普和提克,“爬虫们,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吗?”
小靴子指着蟑螂头上弯曲的触角,说:“太普歪——歪!”
“不用,公主,我们可以自愈。”太普说。格雷戈尔为太普受的伤感到抱歉,但又转念一想——至少他现在能分清他们俩谁是谁了。
小靴子坚持道:“绷—带!”同时伸手去抓蟑螂弯折的触角。
“不,小靴子!”格雷戈尔挡住她的手,“太普不需要绷带。”
“绷——带!”小靴子朝格雷戈尔尖叫道,用力把他推开。
“哦,这下好了。”格雷戈尔心想,“又开始了。”一般情况下,小靴子是个乖巧的小孩。但她毕竟才两岁,有时也会大发脾气,尤其在累了或饿了的时候,让全家人跟着一起闹心。
格雷戈尔在背包里翻找了一下,达尔西特不是说给他们装了点好吃的吗?终于,他拽出了一包饼干。“饼干,小靴子要吗?”小靴子不情愿地拿过饼干,坐下吃了起来。格雷戈尔也许得预防最坏的事发生。
“讨厌我们了,公主,讨厌我们?”提克担心地问。
“哦,不是的。”格雷戈尔说,“她有时就会这样。我妈妈把她这个阶段称为‘可怕的两岁’。有时她无缘无故就会发火。”
小靴子突然冲着所有人尖叫起来,用脚使劲跺着地。
“恨我们,公主,恨我们?”太普伤心地咕哝着。
看来蟑螂的小宝宝从不会乱发火。
“不,我说真的,她还是觉得你们很棒。”格雷戈尔向他们承诺道,“给她一点自己的空间就好了。”他希望小靴子的行为不要伤害到蟑螂才好,说不定他们一不高兴就要回家了——虽然现在这种局面谁也走不了。
维库斯示意格雷戈尔过去,大家都聚集在一个小角落里。他压低声音说:“格雷戈尔,我妻子担心纺织工会把我们的下落告诉老鼠,她建议我们赶快逃走!”
“这主意我赞同!”格雷戈尔说,“但要怎么做?”小靴子突然跑到他身后,一点道理也不讲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不,小靴子!”他叫道,“不许拧人!”
“我还要饼干!”小靴子拽着格雷戈尔嚷嚷道。
“不给,拧人就不给。坏小孩没有饼干吃。”格雷戈尔坚决地说。小靴子的下唇抽动着,她一转身,从他身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脚乱蹬,踢着地上的背袋。
“好了,不好意思,刚说什么了?有什么计划?”格雷戈尔转过身去,看着大家,“我们不能直接切开蜘蛛网逃出去吗?”
“不行,这个桶状蛛网外面全是蜘蛛,他们随时准备修补网上的洞,用带毒液的尖牙发起进攻。要是我们从上面逃走,他们就会从上面扑过来。”索罗维特低声说道。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格雷戈尔问。
“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必须把蜘蛛网在一瞬间完全摧毁,这样他们就没法再修补,破碎的蛛网也没法承担他们的重量。”索罗维特说。她停了停又说:“必须有个人升到空中把网破坏掉。”
大家都看向卢克萨,格雷戈尔也看过去。她的金色蝙蝠正站在她身后,低垂着头,碰了碰她的脖子。“我们可以。”卢克萨轻柔地说。
“我们不强求,卢克萨。这件事危险性很大,特别是飞到空中的时候。但老实说,你成功的几率最大。”维库斯难过地说。
亨利把手放在卢克萨的肩膀上,“她们可以的,我看过她们的训练。她们既有速度,又有很高的精准度。”
卢克萨庄重地点点头,“我们可以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格雷戈尔,你骑维库斯的蝙蝠。维库斯,你和我一起。亨利和马雷斯,你们每人带一只爬虫。”索罗维特命令道。
“我们需要给卢克萨打掩护。”马雷斯说,“我从这边进攻。”
“你那条腿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索罗维特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周围,“谁都不许从那边走,那是死路一条。”
“纺织工对声音非常敏感。”维库斯说,“我们没带号角,太遗憾了。”
一双愤怒的小脚用力踢在格雷戈尔的腿上,原来是小靴子正坐在地上,不满地踢他。“别闹了!”格雷戈尔生气地喊道,“你该消停消停了。”
“不停!你停!你停!饼干!饼干!”小靴子气急败坏,就快爆炸了。
“你们需要噪音?”格雷戈尔沮丧地说,“我这儿有一个!”他抱起小靴子,把她丢进背袋。
“不!不!不!”小靴子喊道。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
“大家准备好了吗?”格雷戈尔问,他从达尔西特准备的小包里拿出一块饼干。
地底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大家都已做好起飞的准备。
索罗维特看着格雷戈尔点了点头,“我们准备好了。”
格雷戈尔举着饼干。“嘿,小靴子!”他喊道,“想吃饼干吗?”
“不要饼干!不要饼干!不不不!”小靴子现在的愤怒绝非一般食物能平息的。
“好啊。”格雷戈尔说,“那我可就吃了。”他把整块饼干都放进了嘴里,故意让小靴子看到。
“那是我的!”小靴子尖叫道,“我的!我的!是我的!”那尖锐的声音似乎要穿透他的耳膜,击碎他的脑神经。
“上,卢克萨!”索罗维特喊道。卢克萨的蝙蝠立马升到空中。现在格雷戈尔明白为什么这是个大难题了。卢克萨必须以极快的速度一边旋转着上升,一边高举着手中的利剑,只见一道道白光在空中纵横交错,道道锋利无比,蛛网在顷刻间化为一堆碎片。只有一个灵活的卓越骑手,才能完成这样高难度的任务。
“哇!”格雷戈尔惊叹道。他也跳到了维库斯大灰蝙蝠的背上。
“我——的!”小靴子还在尖叫个不停,“我——的!”
在他上方,卢克萨正边旋转边挥舞着利剑,其他地底人跟在她身后,手中的武器纷纷刺向蛛网桶的四壁。格雷戈尔带着仍大喊大叫的小靴子殿后。
蛛网桶的顶部,金色蝙蝠飞出了一个精准的“8”字图案,在卢克萨挥剑保护下,地底人一飞冲天,重获自由。
就在格雷戈尔也要飞出去时,事情发生了。一团蜘蛛丝从天而降,缠住了卢克萨拿剑的手,把她从蝙蝠背上拽了下来,一对长着花纹的蜘蛛腿像收网一般把她拉了过去。
维沃克斯女王尖尖的毒牙,对准了卢克萨的脖子。
格雷戈尔惊恐得张大嘴巴,卢克萨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卢克萨也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她极力挣扎着,想用牙咬断捆住手腕的蜘蛛丝,但蛛丝很结实,根本奈何不了它。
格雷戈尔绝望地搜寻着可用的武器。他还有什么?尿布?饼干?哦,他们为什么不给他一把剑啊!他是个愚蠢的勇士,不是吗?他在皮袋里翻找着,突然摸到了那罐老根啤酒。老根啤酒!他连忙拿在手上,用尽全力猛烈地摇晃着。“进攻!进攻!”他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