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好像是有做完的一天的,下午四点一刻,实验室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我不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可当时间停下来,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我只是呆呆地坐着,提笔成了件难事,仿佛惜字如金。我没有我想像中的热爱实验,热爱写作,如果不思考地坐着是件舒服的事,那现在我应该是开心的,可我还想逃离,连我自已也不懂自己,偶尔屏靖会从我身后走过,到空调前吹头发,我们互相不说话,但我却安心了一点,起码我不是一个人。
下午五点一刻,我被叫去开会,短短的十几分钟过后,我突然被调组了。
“建舞,你们邻苯自己决定吧,找个人去能荣那组,”我们有机组二十几个人全都集中在一起,华哥站在中间,像被包围了似的,他的表情仍旧是呆萌与锐智的混合样,他的眼睛小小的,戴着一副眼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若无其事似的对围着他的大伙说,不过后明显是朝建舞说的。
我曾经听过建舞对我说有人要把你调组这类的话头,而后也没太留意,现在我莫明紧张,因为有种强烈的预感正向我袭来。大伙都随华哥的眼神望向建舞,我带着忐忑不安的情绪,揪着一颗心望向建舞,我努力地佯装淡定,希望建舞不会在众人中发现我,然而结果并没出乎我的意料。
“不是说了吗,欣啊。”建舞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得差的原因,以至于有种被淘汰的感觉,我手里拿着两本本子,顿时搓得更紧了。我连带我的人的名字都还未记得,连组里负责测的项目也完全听不懂,原以为运湘和老员工会离开,莫明地难过,可生活总不安常理出牌,没想到我想过的离开竟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还比运湘要快,想想,先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先道别。
明天,新的一天,要面对新的人,新的事,重新地适应。而大家,依旧什么没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就更没说什么了。
事情发生了,大概每个人心里都会沉淀了什么,可想想,对于美凤她们而言,根本没什么可沉淀的,我们依旧在同一间公司上班,她们依旧重复她们的工作,可我,总觉得沉甸甸的,沉淀了很多很重很大的奇怪物质,不知组内的人有我沉淀的一半多吗?我猜测不到,也许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表达,像极了我的风格,默默而行。
早晨,天刚哭完,微风吹向脸庞很舒服,我回到公司,好像隔绝了世界,像第一天一样,我跟着屏靖,不同的是我没有向她提很多问题,也没有说什么话,然后默默地找个位置坐下来,掏出手机假装在认真看些什么,运湘边穿白大褂边迎面走来,我抬头看了一眼,连五官也没有看清,像上学时被老师发现玩手机似的条件发射地立即把手机放入口袋,然后翻了翻眼前的本子,可如何也掩饰不住我明显的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运湘好像说了些什么,我没太听清,但我从他朝向我的方向知道,我是挡着他了,突然站了起来,他拉开柜子拿出手套和口罩,然后把称量管拿走了,至始至终我都没敢看他的双眼,只凭余光和身后的感知来判断他的活动,什么也不做的上班状态让人不知所措得难耐。
一切比我相像中的都要顺利,找能荣师兄,也就一眼便看见,他虽没有怎么看我也耐心给我讲解了许多,我拿着两本本子,本来以为只可作为装饰品,装装样子,可没想到还是不得不记,就我这记性,怕是不用等到明天也就忘得差不多。能荣是个瘦瘦的男生,偶尔会见到他到一楼的前处理室,“你好,你是能荣师兄吗?”“额,对。”他似乎还在梦中,眼神有些许的涣散,“你等一下,我穿件实验服带你看一下。”我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能荣在上机房找到他那件宛如新一般白的实验服,很快地穿上便朝我走来,他一边走一边说了很多话,大部分我都听不懂。我们坐电梯来到我熟悉的一楼前处理室,运湘正在用铬酸泡管子,前处理室就我和能荣,他手里拿了几份单子,单子上都用订书钉钉了些样品,他依旧在说些我不太懂的话,可我还是尽力地去听,可尽力不能坚持三分钟以上便有些精神涣散了,希望没有被察觉吧。
“这样吧,你先跟兴洋做两天吧,现在讲这么多你也听不太懂。”我什么也没有说,屁颠屁颠地跟着能荣走。这时候称量房里的人最多,中间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生格外突出,只有他没有穿白大褂,能荣走到他身边,“兴洋,这两天你带着这个新同事做,我刚刚有跟她说了一些,但真正做时肯定还有很多问题,然后你准备要到测卤素那组……”
“那我以后只做卤素吗?”
“应该是。”
“那你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兴洋,我,还有健明,健明你知道是谁吧。”能荣突然转头对我说。
“知道。”我回了一句。
之后的两小时内我没有见过能荣,有时看见了也没有特意走近说上一句话。
我看着眼前这个穿黑色衣服的男生,感觉挺亲切的,便主动问了他的名字还叫他写给我看,“这个兴字,其实你可以读第一声的。”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把兴洋的名字读错了,有些不好意思。兴洋是个看上去不爱说话的男生,可接触了以后倒应了一句老话,人不可貌相。当我知道兴洋也要准备调走时我有种强烈的不安,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这些类似于废话的提问还是在我心里敲了个问号。
“兴洋,明天卤素很多样啊,你看看。”玉茹路过见兴洋说,“我明天过去卤素那里了,你明天自己啦,额,你要自己洗管子喔——”兴洋转头有些迟疑地对我说。
“你做卤素应该不用管子吧。”
“一根也不用,我的遗物都你了。”
我笑了笑,其实我并不担心管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