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因门口贴着“实验重地,闲人勿进”的几个大字而显得格外阴森,推开门是一条直直的走廊,走廊不长,放眼过去尽头是一个开了门的安全通道,门前放着烘箱,可能是温度的原因,空气中的水分都变得模糊不堪,走廊的两侧是不同的实验室,我穿着大号的白大褂(实验服)显得有些怪异,手里拿着一个空的试管架,但不管怎样始终还是戴着一双蓝色一次性耐用型****手套,戴着一个灰色非织造布簿型卫生口罩,眼神的交流变得更密集,我就这样不说话,不疾不徐地走到走廊的右侧,开门后,空间一眼就能清,称量室里好像总是坐满了人,进进出出的络绎不绝,我没有心去留意来往的人,因为手上的一堆纸已让我有些犯晕,每张纸上都有不同的编号,我像一个专业的药剂师,按单抓药,按着编号寻找相应的试管,我很怕会弄乱,于是把试管放进试管架后总是会提起来看个两三次,这些来来回回后时间也就耽误了,不想拖大家后腿成了我每天的烦恼。
确定把试管拿齐了,我又不疾不徐地走出称量室,手中的试管不断碰撞,发出砰砰响声,我余光留意着大家,但脚步依旧不疾不徐。
前处理室有四个通风橱,我们作业一般都要在风橱里,那试剂溶液味道很大且很易挥发,我只知步骤而不知原理,有毒的溶液则变得更毒了。离开了屏靖,我是自在了,不过碍于自个儿的动手能力和各方面的不熟悉,我的内心总有些许忐忑,实验室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在,但大家很少说话,我大概会找美风和嫦聊聊天,大多数的时间我都要逼着自己去找屏靖,因为大多数时间里只是单纯地看见她,屏靖偶尔也会和我一起做,但不爱和我说话,我告诉自己她也许只是个不爱说话的女生罢了,直到某天我看到她也有她的朋友,也和她们有说有笑,我想她应该是不喜欢和我聊天,想想这可能性比较大,我实在不是什么聊天高手。
通风橱的玻璃窗总是被打开,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能挥发到外面来吗?我有很多问题不解,但又觉成为一个实验人员不该问出这样低级的问题来,也就不了了知了。我看了看方法,一部分需要加5ml的甲苯,一部分需要加入二氯甲烷,这时候你不能有一丝放松,因为加错了之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通风橱里有光照明,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移液管上帖有标记的标签,打开装有甲苯溶液的广口瓶盖,左手拿了个吸耳球,右手把移液管插入装入甲苯溶液的瓶子里,那液体是透明的,但每个人都不想靠近细看,我一忙活起来总会把那液体的毒性什么的忘得一干二净,直到鼻子闻到刺鼻味条件反射地躲开才意识到危险。这不叫认真,你想尽力去做好它时换来的或许只是别人口中的不专业,想想真可笑,我开始怀疑自己面试说的那句话,“我不想放弃自己的专业,不然我的大学就只剩下一张文凭了。”专业,我的专业是什么,我想我会不假思索地说两个字”检测”,那称不上是我的专业的解释,若是谈不上解释,那一个连自己专业都解释不清的人有资格说放弃吗?
人生有很多问题是追究不了的,我这样说服自己。
实验真正做起来没有想像中的复杂,但其原理于我一个零的开头,我需要去重新学习,这可比我想像中要来的复杂。
聚精会神地把溶液加好后,我在通风橱里的照明灯下把溶液摇匀然后盖上盖子,那盖子要盖紧这是我犯错误后的深刻记牢的细节。盖子盖上后溶液不会挥发到外界,于是我连同架子一块移出了通风橱,又放入了隔壁的通风橱,这个通风橱显然简单整洁了不少,橱内就放着三台KQ-400KDB型高功率数控超声液清洗器,我们都管叫超声仪。一放进去就要三十分钟到六十分钟。
超声仪正面写的字我都懂,但操作又还给老师了,“师兄,这个怎么开?”碰巧看到运湘下意识地举了举手问。运湘指了指中间的红色按钮,“先点开,这个是开关,左边第一个数字是显示温度,我们对温度要求不高,不用准确到几度。。。。。。”我原来还是个学生,工作了以后似乎没有脱离这个身份。
“哦。”我轻轻回了声,声音的音调与语气连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听懂了。通风橱内的照明灯依旧亮着我的前方,但我心里许多疑问变成一张沙纸让我眼前朦胧一片。
知识的匮乏会让人常处于一种不安的情绪无法自拔,只是把装有甲苯的广口瓶盖盖上这样一个简单工作,落在我的身上时,盖子竟把瓶子弄翻,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透过那活性碳口罩快速冲入我的鼻孔,心也像那被弄翻的瓶子一样,乱七八糟,下意识把瓶子放好,但似乎并没有挽救到什么,通风橱里的某个角落已被甲苯浸泡,那刺鼻的味道越浓郁我越发手足无策,浓郁得让人害怕与无助。“屏靖,我不小心把那瓶甲苯弄倒了,怎么办?”眼神中无法掩饰的无助对于屏靖来说,自个儿的安全更为重要,她马上用双手捂上已经戴了口罩的嘴鼻,“你拿抹布擦!”然后嫌弃地走开,我上前追问,“那甲苯不是会挥发吗,不可以用抹布吧?”“那我不知道,不要问我。”屏靖的自我保护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当下我真想抓住她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想理我,不过我没问,也不想与她交流,有一股小孩的冲动,以后也不和她说话。不过只是想想罢了,谁也不理谁是不可能的,大家一起上班,总是会碰到的,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能连礼貌也丢了。
“晓玲,怎么办,我把通风橱里的甲苯弄倒了,溶液都洒出来了。”我走向称量室问坐在天平前低头看手机的晓玲,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没事啊,在通风橱里不怕啊。”
“但倒了很多溶液出来,怎么办?”当我不止一次说出怎么办三个字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望,那失望不会回收甲苯,这真让人懊恼。
“很小事嘛,你去无机实验室里问他们拿点滤纸铺在上面就好啦。”晓玲的眼神很柔和,她说话有种自带的淑女范,那被洒了的甲苯成了地上的一张废纸,只是捡起来就可以解决了的小事,也就安心了。但对自己的失望并没有因为安心而安心,一边收拾一边担心那滚烫的液体从眼睛里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