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陌环顾他的房间。设施很简单，客厅只有一张桌子、一台电视；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卫生间里只有一个马桶。
他想洗澡，想找人问，他想要牙刷、浴巾、换洗衣裤……他觉得他需要很多东西。可是他不知道要问谁。他看不到50米开外的天空上面是什么。他敲邻居们的门，而邻居们的眼神告诉他：他们对他的问题都觉得很奇怪。他们没有需要，他们每天都是这么生活的，有吃有睡。
各种类型的生活设施和衣物用具都是根据概率分派到每家门前的。拿到就用，他们每次看到有新东西就很开心满意，他们不懂肖陌何来那么多的要求，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是谁给的”这种问题。
肖陌难以名状的头痛让他放弃了思考那些弄不明白的问题。他于是和衣而睡了一晚，什么也没干。
第二天，邻居的少年仍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这次，肖陌看到他在不停地摁地上的一个东西，摁了很久。他有些好奇地过去看，地上有几个亮亮的点。
少年持续不停地摁着，摁了一个上午。
到中午，肖陌实在忍不住了，他走过去问他：“为什么要不停地摁着几个亮亮的点？”
“这里有分数。”少年回答。肖陌随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到墙上有几万分的分数显示在那里。
“然后呢？”肖陌还是忍不住他的好奇，他不知道这些分数有什么意义。
“什么然后？摁多了分数就高呀，就开心呀。什么然后？”少年一脸不明白。
“然后……”他有些下意识地赶紧强迫自己不要再思考下去，因为怕那种熟悉的头痛再次来袭。
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隔壁的那个中年邻居妇女正在家和其他三个邻居妇女打麻将。他走过去看了一会儿，问道：“哎，你们来多大的？”
“没有多大的。”其中一个回答。果然，桌上也没有什么钞票之类的东西。
“那怎么算输赢呢？”
“今天输了，明天赢了，后天输了，再后天赢了，什么输赢？”其中另一个回答道。肖陌这次没有多想，反倒觉得她们说的很有道理。
“再隔壁有打牌的，过去几家可能有下棋的。你自己随便看吧。”那位邻居妇女好心地说道。
“哎，好的。”肖陌觉得自己有些喜欢上这群人了。反正一样等着被概率清除，他们倒是等的很开心。想那么多头痛，还是开心重要。
有些累了，他想先回家一趟。刚到门口，就看到那里堆了一堆换洗衣物和牙刷毛巾，一些牛肉、西兰花和豆腐，一些锅碗瓢盆的东西，都是他昨天晚上临睡前想要的东西。他感到很开心。乐呵呵地把东西放进家门，吃完打算午觉了。
临睡前终于可以摘下帽子了，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心想着：什么事都没有多无聊啊。他记得他第三区的家，还有那里的书房。临来这里的前一夜，他还在灯下看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他好想能把他看完……边想着，他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仍然是灰蒙蒙的，不知道是几点钟。他忍不住又出门转一圈。街上遇到一个中年男人，这次他看到了，他的帽子下面有一行数字，上面写着：58街39号。哦，他想起那个中年妇女说“他们没有名字”，原来他们是根据数字来区分的。
“哎，那个……39号……”肖陌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这么称呼他。
“怎么说，43号？”中年男人竟然友好地回过头来回答了他。
“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呀？有没有图书馆啊、健身房啊什么的呀？”
“要这些干嘛？哦，你要是想看书的话就想一想，上面会有人送过来的，第十一区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
“想一想就有了？”肖陌又有些好奇。
“你临睡前摘掉了帽子，他们就能收到你的脑波信息了。”
“平时为什么不能摘啊？”
“摘了你会不由自主地思考。上面探测到你的脑波以后，这里人的帽子会自动根据概率选择让大家出现各种不舒服的过敏反应，不戴帽子的人会被大家打。”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呀？”这两天来，这些奇怪的规则实在让肖陌感到奇特无比。
“我刚来的时候被打过。”39号平淡地说道。
“你以前是第几区的？你叫什么名字？”
“第三区。我在第三区的名字叫刘大桥。”
“啊？”肖陌突然感到兴奋了起来，“我也是第三区的啊！”
“难怪，我们还挺谈得来。”39号说道，“每个区的脑波频率都不同，自己区的比较容易沟通。”
“怎么第三区来这么多人呢？”肖陌有了一丝想不通，不过还是因为终于遇上了同一区的人而感到无比高兴，“上我家坐坐吧？”肖陌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样子。
两人来到肖陌的家，客厅多了一台电视机，床边居然还有不少本书！肖陌很开心地拿起来翻：《大无边宇宙妖孽力无敌》、《神幻超侠》、《末世威能》……
“这……有没有现代或着现实些的呢？”肖陌有些泄气。
“这里还有！”刘大桥拿起几本放在茶几上的，“哦，这可能是随机挑选的，好像是给女生的……”
肖陌接过来看：《霸道总裁就爱我》、《豪门全能老公》……
他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概率选择的？”
“第十一区的书，只有这些。”
“你知不知道是谁在安排第十一区的生活啊？”
“不止第十一区，所有区都是资源分配总局管的。资源分配总局局长，是大数据无垠城市的最高长官。”
肖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资源分配总局局长是最高长官呢？市长呢？书记呢？”
“这两人没有分配权。我说，你不是第三区的人吗？这个从小学开始就学的呀！进政府部门的人，都想进资源分配局。”
“真的么？”肖陌有些诧异，“我记得我们的课本上说，城市安全管理局的权力最大，因为他们能够限制我们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
“你不是第三区的吧？……起码上学的时候不是！”
“哦，我学习的时候是在第四区……我是跟着老婆来到第三区的……她当年过来慰问演出我们认识的，……啊？难道，每个区的课本不一样吗？”
“嗯，当然，每个区不一样的课本、不一样的资源配置，所有都不一样。不过……这些只有第一到第三区的人才知道……但我也不知道第一和第二区的课本是什么样的。”
肖陌有些沉默，他都快被清除了，也没什么闲工夫去管什么其他区的事情。至于这些他临被清除前知道的事情，对他而言，也再没什么意义了。
他就是想念他的老婆姚遥，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里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