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战术课目结业考核。山本教官没有考核什么理论，而是把大家拉到现地，直接组织实兵对抗。
他把全中队人员集合起来，开始了考核前的训话：“中国人有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今天就是溜溜了。”他顿了一下，转过身，手往前方的小山坡一指，然后手挟着腰道：“上面有高年级一个班的学员在防御，下面你们每个班推荐一个人充当指挥员，指挥全班去进攻，有一个裁判组跟随大家，裁定人员伤亡。不管大家采取什么进攻方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者全班战术课优秀，败者全班战术课不及格，必须重修。明白没有？”
“明白”学员齐声喊道。
“声音太小，我听不到。”山本教官对学员的回答不太满意，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全体人员。
“明白”学员再一次声嘶力竭地齐声喊叫道，声音在野外训练场的山涧里不停地回荡着。
山本教官听完学员们的回答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望远镜，在中国教官的陪同下走到旁边的高台上，进行考核观摩。
担任防守的指挥员是一个高年级的学员，是个瘦高个，是山本教官专门挑选出来的。大家都是同一个学校培养出来的，也都是一个师傅带的徒弟，他对这些低年级的学员要采取的进攻战法再熟悉不过了。防守的山头的背后是悬崖，还没有哪个学员为了考核成绩敢冒生命危险从这上来。不用猜想，这些低年级的学员肯定采取从正面进攻的方式。如果不出意外，也就是从防御正面左右两个方向实施攻击，一个助攻，一个主攻，这是学校教授的老一套战法了。想到这，他分兵两部分，把主要兵力配置在左右两侧，在阵地前设了几个暗火力点和潜伏哨，专门进行捕俘。
“他们会不会从悬崖上来。”一个防守学员提醒道。
“这群胆小鬼不会的。”瘦高个摇摇头，有点鄙视道，“咱们要好好陪这些新兵弹子玩玩！”
对抗训练开始了，一个学员中队九个班，各班都推荐一名学员担负指挥员组织进攻，郝亚强所在九班是最后一组，由于平时好动脑，理所当然被班里推荐为指挥员，他静静地观摩着前面几个班的进攻行动。
前面几个班指挥员采取的都是两点进攻的方式，一左一右实施攻击，结果正好撞在枪口上，不是被裁定为全部伤亡，就是全部被俘，一个个败下阵来。
山本教官在望远镜里看了后摇了摇头，令他惊喜的事情没有发生，他面无表情上脸上稍稍流露出一丝失望，对旁边陪着他的中国教官道：“中国人脑子不灵活，有些东西就是学习不会，实践能力太差。”
山本是聘请来的，教官也不好与他争执什么，嘴角微微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只有陪着一副笑脸。
马上轮到郝亚强指挥了，也是最后一个班，在其他班组织演练时，他没有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而是把全班人员召集起来，然后组织讨论，他看了看正在从山上下来的八班，转过身对大家道：“同学们，我们是最后一组了，硬碰硬看来不行了，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取胜。”
“有什么办法，这些防御的家伙都是老手，居高临下对下面的行动看得很清楚。”一个学员畏难道。
“要是让他们看不到就好了！”一个学员随口说了一句。
“对了，就是让他们看不到！”郝亚强脱口而出，“你真聪明。”
“去去，别恭维我！”那个学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急切道，“快点准备正事。”
“让他们看不到，这谈何容易，阳光普照大地的大白天，怎么让他们看不到？”另一个学员插话道。
“隐真示假，伪装起来。”郝亚强身边的一个学员建议道。
“伪装很难，只要我们一动，他们就能够发现，除非是阴雨天，视度不良差不多。”马上一个学员反对道。
“阴雨天，视度不良。”郝亚强在心里反复默念道。他思衬了一下，马上站了起来向防御阵地周边看了看，瞬间他有了主意。
“我有一个办法。”郝亚强小声地对大家说。他把自己的想法轻声地说了一遍。大家一听马上兴奋了起来，一个学员听完激动地猛拍了大腿一下，一下子把附近观摩的学员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郝亚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个学员马上冷静下来。
八班又指挥完了，全班从山上拎着枪下来，看着这些人员垂头丧气的样子，结果可想而知，肯定又是一败涂地。
马上就要轮郝亚强指挥了，他找到班里的同学朱文新，由于头大，外号被称为朱大头，朱大头个人不高，人很机灵，这是他在军官学校学习以来最好的朋友，也是郝亚强的同乡，都是南山县的，同样也是托夏副主任来的。郝亚强对他悄悄地耳语了一番。
“这能行吗？”朱大头怀疑道。
“你小声点，不这样怎么取胜，不然咱们这门课还要重修！”郝亚强用肘部下意示地捅了他一下。
朱大头点点头不再吭声。
哨声响起，最后一轮进攻行动开始，攻防双方人员成两排集合站队，前面一排是高级学员，担负防御的，后面一排是低年级的学员，也就是郝亚强所在的九班，担负进攻。教官宣布有关规则后，两排人员带开，趁人不注意，朱大头跟着防御的高级学员往山上去了。
班里有个同学看到了，转身想张嘴把他喊回来，郝亚强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道：“呆子，那是我故意派过去的。”那个学员马上明白过来，其它人也都心领神会不再吭声。
新一轮攻防对抗开始了，攻防双方都开始准备，马上就要展开攻防行动。
“占领阵地，准备战斗。”防守高个子指挥员大声发出作好战斗准备的命令。配合他的学员们马上猫着腰迅速各就各位，进入堑壕阵地，把汉阳造的枪架在阵地上，瞄准进攻来袭方向，准备实施对抗。这时大家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朱大头，他故意压低着帽子，听从着指挥员的指挥。由于攻防双方穿着都是一个样，只是胸口上别了个布条，队伍又都是临时组建，大家也没有来得及辨别。
郝亚强开始指挥了，没有人注意到配合他行动的只有九个人，而这九个人集中起来准备展开进攻行动只有八个人，原来他在八班实施进攻的时机，提前派出一个人向往防御阵地摸去，早已潜伏在对方鼻子低下，等待命令发起进攻。
班里剩下的八个人分成四组，每个组赋予不同的任务，一组、二组均有一个人组成，在左右翼担负佯攻，故意弄出些声音，吸引防御人员注意。三组由四个人组成，在正面中央担任主要攻击，四组由他和一名身体比较强壮的同学组成，从悬崖背后迂回上去。
进攻行动开始了，瘦高个把手中的枪往旁边一放，坐了下来，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妈的，肯定还是老套路，真不想陪他们玩了，简直浪费我的时间。”
郝亚强并不着急立刻组织指挥进攻，他带领大家找到一大捆稻草，几个人解开裤子，往上面洒了泡尿，然后用火柴慢慢引燃，由于比较潮湿，飘出的全是烟，而且还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烟借风势往向上飘去，整个山上烟雾弥漫，风正好向山上吹来，烟雾越来越大，骚味也越来越浓，呛得在上防守的人有点受不了。
趁着烟雾，担任正面攻击那一组的四个人，采取低姿匍匐前进的方式悄悄地往上爬，象虫一样慢慢向上蠕动，尽可能不让对方察觉到。
担任佯攻的两组故意“稀里哗拉地”弄出点声响，吸引防御方的注意力。整个进攻行动从表面上看起来又是老一套。
山上到处是烟雾，过了好大一会，山上防御的队员们只听见左右两侧“悉悉嗖嗖”的声音，却看不见一个人上来，队员们都懵了，有些怀疑起来。
一个家伙提着枪，跑到瘦高个指挥员身边：“班长，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这批新兵弹子是不是要玩什么花招？”
“能玩什么花招？”瘦高个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到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静，感觉有些奇怪。”队员挠了挠头道。
“就这么屁大一点的地点，这些笨蛋玩什么花招能蒙过我的眼睛，不就是想用点烟雾掩护他们进攻吗。”指挥员不屑一顾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然后他又扯着嗓子冲着大家喊道：“弟兄们都给我瞪大眼珠子，这些小子想利用烟雾迷惑我们。”
此时，郝亚强带领一个人已经绕到防御方的背后，也就是悬崖附近。郝亚强仰头一看，心里有点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悬崖四十多米高，而且还比较陡。他解开衣服从腰上取下缠着的飞虎爪。
“你怎么知道今天要攀登的？”跟在他后面的同学奇怪地问道，往悬崖上仰了仰头看了一下，这个家伙有些胖，他挠了挠头。
“我有先见之明。”郝亚强嘴角故意向上扬了扬，这是吃饭的家伙，兵荒马乱的年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从来就没有让这些工具离过身。不过，他看了看这个同学，心里也是一怔，怎么倏忽带了个胖子过来，这个家伙体形圆圆的，足一百六七十斤，这两人要是上去可得费劲了。
此时换人也来不及了，郝亚强也顾不了许多了，深吸了一口气，将飞虎爪在手中绕了几圈，猛然向上抛去，勾住了半山腰的一个岩石，他用力拉了拉，然后反复试了几下承重情况。牵着绳子很快了攀了上去。胖子同学在下面看着感觉有点悬，没有想到郝亚强真的爬了上去。其实郝亚强在家时就经常练过徒手攀登，打小他就喜欢在家里后面山上爬来爬去，后来父亲专门请一个武术师傅教过他轻功，所以他的攀登能力非常强。
悬崖上面到处是青苔，脚踩在上面有些打滑，郝亚强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抠着石缝，攀到了处在半山腰的一个突出的岩石位置。他放下绳子，挥手示意让下面的胖子上来。在他的协助下，这个学员慢慢地登了上来。
采取相同的办法，郝亚强又勾住了悬崖上面的树枝，他正准备要上去时，突然他发现胖子两腿发抖，眼不敢往下看，嘴里直打哆嗦：“这，这，这还能上去吗”。这家伙第一次攀这么高，心里有些胆怯，看来有些恐高。
“别怕，有我在。”郝亚强拍了拍胸脯。
“我，我，我不怕。”胖子发出颤抖的声音，作为男人，他不想在同学面前显出自己柔弱的一面。尽管嘴上说不怕，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胆怯，这一掉下去，可是爹娘也见不到了，越这样想他越是害怕。
“你要是男人，就给我顶住，要不我把你推下去，要不跟着我爬上去。”郝亚强恶狠狠地低声吼了一句，这家伙太紧张了，不吓唬他不行了，郝亚强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手拉绳子往上攀登。
“好，好，好”胖子吓得不敢再吭声了，眼睛也不敢往下看了。郝亚强这一吼还真管用，他真怕郝亚强一气之下把自己推下去。
郝亚强很快攀了上去。他用手搭在耳朵后面听了听，把绳索一端缠在自己身上，然后放下绳索，让下面的学员捆住自己，然后两手抓住绳索往上爬。那个学员不得已抓住绳子慢慢地往上爬。
“哗啦”一声，胖子脚踏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石头从悬崖上滚落下去，带动了一片碎石和泥土，这个家伙双脚悬空，吓了大跳，闭着眼似乎在等着灾难的一刻的到来。郝亚强看了想笑，用力往上面拽着了几下。胖子身体贴住了崖壁，这才敢睁开眼睛，配合郝亚强往上攀登。
胖子终于上来，整个人都吓得瘫了，蹲点地上嘴里大口喘着粗气。郝亚强一看，心里想笑，好家伙裤子都湿了，不用说是吓尿了。
“我的妈呀，差点没命。”胖子长出了一口气。
“你看你虚乎的。”郝亚强笑笑道。
“你小子，这不就是训练，你干吗这么认真，想玩命呀！”
“平时不认真训练，你到战场上不就是等死吗？”
“我不管什么上战场不上战场，反正这种事不能再跟你干了。”
“好了，已经上来了，别被人家发现。”郝亚强又向周围看了，确认了方位，然后摸到防御队员的背后，俯卧在防御方的后面。那胖子还不没有缓守劲，走起路来摇摇晃易学，稍不留神，身上背着的枪托拍打了一下崖壁，发出“咣当”一声。
那个瘦高个正在向进攻的方向观察，似乎听到了背后异常声响，他转身对他旁边堑壕里的一个学员道：“你到后面搜索看看怎么回事？”
这个学员点点头，手持着枪向悬崖这边搜索过来，这时郝亚强正潜伏着，他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一动不动地伏在草丛里，等这个人过了他潜伏的地点，突然跃起来，从背后用手捂着他的嘴，轻声在他耳边道：“兄弟，你算是被俘了，按规则不能动了。”这个学员只好听从他的吩咐，把枪靠在肩上坐下来，算是退出演练。
对方好长时间没有动静，瘦高个开始有点怀疑了，他在壕沟里急得来回跑着，叮嘱防御人员要密切注意观察，也顾不上刚才安排到悬崖搜索的人回来没有。
朱大头正在一侧全神贯注地盯着正面阵地，他心里也有点发虚，要是被对方发现，肯定会提出抗议，因为这有点违反对抗训练的规则。
瘦高个不放心地到每个防守位置看看，当他来到朱大头旁边，看到他有些陌生，奇怪地问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是教官让加强过来的。”朱大头搪塞道，然后目不转睛地往防御阵地外看去，装作非常警惕的样子。
瘦高个看他很认真的样子，也没有再盘问，又走到另外一侧。
在观礼台上的山本教官正在用望远镜往这边观看，当他看到郝亚强带着一个人防御阵地的背后摸了上来，他那紧皱的眉头稍稍疏展了一些，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列开了大嘴：“哈哈，油西。”
郝亚强潜伏了一会，担负正面进攻人员的快摸到位置了，然后发出“咕呱，咕呱”两声青蛙叫声，这是他们约好联络信记号，这是山上经常能够听到的声音，暂时还没有引起防御方的警惕。
“咕呱”、“咕呱”马上听到了两声回复。
郝亚强从口袋里摸出了哨子，“笛笛”连续的短促哨声，这是发起攻击的信号。
只听见一声“不准动”，在防御的后方、前方突然同时站起一个人，用着枪指着正在在堑壕内防御的士兵们，担负正面进攻的那一组已经进至防御一方面的眼皮子底下，听到攻击的信号，也大喊“杀啊”一下子从地面上跃起，冲进防御阵地。
防御学员非常诧异，但按照对抗规则不得不从战壕里站起来举起手。瘦高个指挥员趁郝亚强不注意，猫着腰向堑壕的另一侧悄悄往溜走了，进攻的一个士兵发现了，马上要去追，郝亚强冲他摆了摆手。
“不好，抓紧隐蔽。”刚才逃脱的瘦高个跑到朱大头所在的位置。
“我们已经被包围。”朱大头故作紧张道。
“赶紧逃，只要我们损失达不到三分之二以上，就不能算他们赢。”瘦高个边跑边道。
听到这，朱大头突然掉转枪口指着瘦高个后背：“不准动，举起手来，你被俘虏了！”
瘦高个诧异地举了双手，转过身一看，很快明白过来了，大叫道：“你们违反规则，简直是瞎搞，我要向教官反映！”
结果裁判员现场栽定，进攻方大胜，只伤亡一人，防御方牺牲一个，其余全部被俘。听到裁判员的报告，山本脸上露出了笑容，自己没有功夫没有白下，还是有人能够领悟自己的思想。他冲中国教官打手势道，“全体集合。”
“他们违反演练规则。” 那个瘦高个很不服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山本所在的观看台告状。
“理由什么？”山本用生硬的中文问道。
“演练还没有开始，他们就弄了一个人混我们这里来了。”瘦高个愤愤不平地说，然后眼睛看着山本，又瞟了一眼身边的中国教官，意思你也帮说几句，日本人可能听不明白。
“敌人不会让你准备好的，平时就要准备。”山本冲他一挥手，不容他再多讲，然后转脸对着中国教官笑着说，“败不可耻，但要明白。”
“是，是。”中国教官陪着一副笑脸应声道，他也有同感，这才感觉山本教官教学确实有一套。
参加考核及配合演练的学员战士都集合起来了，山本在中国教官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家的面前。
“我没有什么说的，亚强君的战术运用很好。”山本低了下头深思了一下，背着手在全队面前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抬起头道，“战术就是要鬼，郝亚强用的奇袭的战法，其中贯穿了渗透、迂回以及伏击等多种战法，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战争是残酷的，胜利赢利得一切，失败一切为零，必须不择手段，大家要记住这一点。”说完，他转身走了。留下排列整齐的学员们在深深地思考。
望着山本的背影，郝亚强心里似乎更明白了，那就是战争虽然可分为正义和非正义，而衡量战争结局却只有胜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