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鼻子被千总老爷赶出家门,惶惶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
千总老爷把小飞燕关在屋里意欲何为,何大鼻子用脚趾头想想都明白。心中苦楚没处说,冤屈无处诉,真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赔了夫人又折兵呵!
何大鼻子悔恨莫及,谁能料到堂堂千总老爷竟是衣冠禽兽呢。
何大鼻子一筹莫展,他与千总老爷绝非等量级对手。千总老爷手握生杀大权,权势像泰山般压在何大鼻子头上,别说小飞燕,就是要了他何大鼻子小命,也是小事一桩。
何大鼻子除了愤愤不平,还能做什么呢,就是在心里谩骂咀咒。
“杀千刀,不得好死呵!”
街道冷清,何大鼻子孤魂野鬼般在街上游荡。他想去团练营,在值更室对付一夜算了,可他今晚不值班,没令人信服的理由留在值更室。
何大鼻子想找张麻子。张麻子经常花他钱,二人走得很近。虽然张麻子是练总,何大鼻子区区一名书办,但何大鼻子出生名门腰缠万贯,用银子垫在脚下,便与张麻子一般高了。
何大鼻子走至半路慢慢停下脚步,寻思如何跟张麻子交代呢?借口找他喝酒,半夜三更喝什么酒,如果喝酒傍晚时分早喝上了。说是被千总老爷赶了出来,今晚把小飞燕让给千总老爷了,开得了口吗,丢死人了。
何大鼻子邀请千总老爷欣赏古董字画,张麻子亲眼所见,当时特意假意邀请了一下。张麻子亲眼目送千总老爷一摇一摆向何大鼻子小院走去。如今找张麻子,等于告诉他被千总老爷赶了出来,不是自找没趣吗?一想到张麻子那讪笑奚落的目光,何大鼻子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罢罢罢,如今成丧家之犬了!
何大鼻子真想对着空旷的运河大声吼叫:“我要杀了狗千总!”
何大鼻子左顾右盼,好像平安镇的人都呆在家里,隔着门板向他张望,都知道他把小飞燕让给了千总老爷,在门板后面指指戳戳。
街道行人稀少,偶尔行人路遇,侧目而视,太引人注目。何大鼻子板着木呆呆的面孔,在熟食摊上买了一只烧鸡二瓶酒,将一块散银啪地拍到桌子上。
熟食摊老板吓一跳,捏着银子恳求:“官爷,您给零钱吧,今天生意清淡,实在破不开呀。”
何大鼻子挥挥手:“别找了,赏你吧。”说完转身而去。
熟食摊老板愣住了,没想到天下竟有这等好事。旁边的人告诉他:“你有眼不识泰山,知道他是谁,他是何家大院的大少爷。”
熟食摊老板感叹:“好人哪,何少爷真是好人!”
何大鼻子已走出一丈多远,听了熟食摊老板的话,霍地转身冲老板怒吼:“好个屁!”
运河哨卡夜晚二名团练值岗,主要任务盘查运河里来来往往的船只。夜深人静,河面片板不见,无紧急事务船家不敢夜行,早早停泊过夜。猴子与弥陀本不值岗,闲来无事,坐在哨卡吹牛皮,聊大天。
四人无事可干,何大鼻子拎着酒菜进门,他们当然大喜过望。猴子连忙接过何大鼻子手中酒瓶,欢天喜地道谢:“大少爷破费了破费了!”
猴子边倒酒,边调侃:“深更半夜,大少爷不在家搂着嫂夫人睡觉,如何到哨卡来了,还给我们带酒。”
何大鼻子拍拍猴子肩膀,故作轻松地说:“深更半夜了吗,我怎么觉得时间尚早呢。想和弟兄们喝酒了嘛,就来了。老婆放在家里又不会飞走,早晚都能搂着睡觉嘛。”
“这么漂亮的老婆我可舍不得。”猴子笑道,“谁不知道小------”
猴子原想说谁不知道小飞燕是春香阁头牌花旦,话未说完立马意识到失口,如何能当着何大鼻子的面说小飞燕是春香阁出来的窑姐呢,这不是打何大鼻子脸吗?
猴子歉意地笑笑,改口道:“谁不知道嫂夫人是平安镇有名的大美人,只有大少爷那样门庭显贵的公子才配得上!”
何大鼻子心烦,此时极不愿意提及小飞燕,小飞燕正在千总老爷身子下呻吟呢。何大鼻子端着酒杯喝斥:“猴子,喝酒吃肉还塞不住你的嘴!现在不提老婆,男人们在一起就是他妈的喝酒!”
何大鼻子招呼团练们:“喝酒喝酒!”
哨卡里杯盏叮当,一忽儿响起划拳声:“一匹马呀,哥俩好呀------”
段二与三金刚像二个幽灵,从小巷穿出,不料刚转过墙角,正面碰上巡逻队。躲已经来不及了,巡逻队发现二人行踪可疑,呼啦啦抽出腰刀,一字排开,厉声吆喝:“站住,干什么的!”
三金刚莽撞,巡逻队一吆喝乱了阵脚,准备拔刀相向。段二深知不能与巡逻队硬拼,自己孤身二人,没有后援,对方人将会越聚越多。到那时团团围困,插翅难飞。
段二伸手阻止三金刚,隔一丈有余回话:“走夜路的。”说罢拖着三金刚转身踅进另一小巷,撒腿飞奔。
巡逻队一看情况异常,走夜路之人何须惊慌。带队练长一挥刀“上”,众团练呐喊着紧追不舍。
段二不敢迎战,拖着三金刚落荒而逃,如丧家之犬。三金刚几次止步,准备返身迎战,都被段二严厉阻拦。此时迎战,无疑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三金刚嚎叫:“大哥,待我回身杀他个人仰马翻。这等逃跑,传出去名声扫地,老子堂堂七尺男儿,咽不下这口恶气!”
段二在三金刚屁股上狠拍一掌,喝道:“保命要紧,名声算个球,落草为寇谈何名声。有命就有气,没命你还有个屁的气!”
屁股后巡逻队追得紧,呐喊声大,惊动了前后左右,大小人等。段二听得前方人声嘈杂,恐遭到团练前方堵截。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无路可走,段二只得拉着三金刚躲在门洞里。伏地而卧,静观事态进展。
“他奶奶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跟他们拼了!”三金刚咬牙切齿道:“老子闯的祸,一人做事一人挡。段大哥你快走,我掩护,再晚走不出去了!”
“已经走不出去了。”段二观察地形,分析,“现在只能分头突围,走脱一人是一人。我挡住他们,你从东直插运河;我往西,绕个圈回运河边。我们在那儿会合。”
三金刚一摆手,豪爽侠义地表示:“不行,我跑得比你快。我引开他们,待巡逻队走后你从东直插运河;我绕一个圈,然后在运河边会合,不见不散!”
不待段二回话,三金刚一跃而起,大叫一声“团练小子们,爷爷在此”,撒开双腿向小巷深处奔去。
巡逻队挥舞腰刀紧追不舍。
“好兄弟!”段二待巡逻队呼啸而过,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然后向东而去。
半个时辰后,段二与三金刚在运河边会合,哨卡内对外面情形居然一无所知,喝酒划拳声隐约可闻。段二嘱咐三金刚:“横是横了,扔了炸药迅速撤离,沿小道钻进芦苇滩。让平安镇去热闹吧,只怕全县都要热闹几天了。”
三金刚嘿嘿笑,得意地骂:“狗日的千总老爷操了小飞燕,他是舒服死了,老子让哨卡里的人全都舒服!”
段二向三金刚招招手,示意他俩点火后同时把毛竹筒扔进哨卡。
他们慌慌忙忙点燃炸药,并未仔细向内张望,其实他们的炸药就是从窗户里塞进去的,只需稍为镇定,推开窗时仔细观察一下,便能发现喝酒划拳的何大鼻子。
段二和三金刚急不可待,同时将炸药塞进窗户,轰隆隆二声响,哨卡五人俱都飞了起来,一片狼藉。
段二顾不得观察伤亡情况,怕巡逻队与团练营的人蜂拥而至,一挥手:“撤!”俩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哨卡内顿时浓烟滚滚,鬼哭狼嚎。
翌日段二派人去平安镇刺探情报,出去的人回来禀报:“大哥,炸死了一人,何大鼻子没死。”
段二没闹明白,问:“你说什么,什么叫作何大鼻子没死?”
那人说:“昨晚大哥和三哥不是去杀何大鼻子吗,当时何大鼻子正在哨卡内喝酒。你们的炸药扔的不准,没有炸死何大鼻子。”
段二当时就懵了,回过神来狠狠扇了自己三记耳光,啪啪有声。不禁埋怨三金刚:“都是你制作的炸药威力不够,要不二颗炸药同时炸响,何大鼻子还能活得了!”
三金刚有些委屈,二节毛竹筒内他塞了不少铁片铅丸,但毛竹筒毕竟是毛竹筒,又不是朝庭大军使用的红衣大炮。
三金刚自知对不起段二,归根到底怪自己技术欠缺,耷拉着脑袋说:“下次制作结实一些,碰到何大鼻子一定饶不了他!”
“算了,后悔没用,昨晚的动静够大了,我们在江湖上也有了名头。”段二安慰三金刚,推测道“何大鼻子虽然死里逃生,只怕够他脱层皮。死了千总老爷,他难逃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