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用幼藤把头发扎起来了。很多人都以为散乱着头发打架很不利,因为时不时会挡住视线。我也是这样想,但现在转个方向去想,如果那头发能够刺进我眼睛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没有这么厉害吧,我紧紧盯着父亲的脸庞,越发觉得他神秘莫测。害怕让我后悔让我想退缩。我也知道附近正埋伏着一个将军级别的人物,一旦我们两败俱伤他就可能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亲眼看着父亲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抬得那么不经意那么恐怖,然后天上电闪雷鸣。
这就是他的力量,只要他出招,恐怕没有人能够逃过他的闪电,闪电是那么闪,那么一瞬间,我越发后悔,我知道我根本没有闪电的速度,一旦被劈中,那么大的电流流过我的身体,不死才怪。
一个巨大的矛盾像一只有力的手狠狠抓住我的心脏用力握,我的心像这个手的人的一种锻炼握力的工具。我的心声是不想死我却说不出口,觉得自己很无能,我快要感到窒息,想当初,因为一种愤怒而冲动地想要好好的全力以赴地打一架而现在想要退缩。
父亲说,动手吧。
我抬着头看着天边的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令我心悸。恐惧的力量把我黏在原地,整个身体都僵硬而又那么无力。
父亲似乎非要我先动手,所谓先发制人,他为什么自己不先动手,除非他明白我俩的力量太过悬殊。那一天我们都站了一整天,直到黄昏,天上的电闪雷鸣依旧存在。
当空间逐渐变成灰色的时候,阿香和小枝都跑过来看我们互相对立而又一动不动。我没有这么大的勇气率先对抗这么庞大的系统,他是雷电,而我只是一个生物,怎么比啊。
父亲说,不要急,我等你。
小枝和阿香都在不解地看着我,搞得我像是骑在一只隐形的老虎上难以下来。
黑暗吞噬了我眼前的世界,唯有天上的闪电偶尔很突兀地蜿蜒地在黑暗划过。把父亲的脸庞照亮的瞬间我彻底输了,我根本没有勇气跟他对抗,我总是心血来潮雄心勃勃而又一点勇气都没有。
当我跪倒在地时天上终于落雨了。闪电不再。我迷迷糊糊的让小枝他们抬回了家。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耳朵满是他们的声音。父亲说后天就走,他要杀的那个人目前还不值得杀,因为杀这么一个软弱的东西实在太没意思。
我知道父亲说的就是我。
但是,为什么呢?难道说上天早已安排好了我的命一定会丧失在创造我的那个人。
小枝想把我叫醒吃晚餐,我假装睡死过去,我不敢面对着一个即使现在不杀我将来也会杀我的人,我怕从此以后都活在死亡的强光之中。
天一下雨,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下雨了总会变更凉更冷,尤其是我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以后只用一些枝桠放在我身上。平时只去耕种疏忽打猎,现在都没有一张能够温暖人身的兽皮。
好想有一张兽皮盖在身上,今天特别冷。我心里默默祷念小枝会想到我会很冷。随着夜色渐深我身体竟冷到发抖,感觉全身的热量都往外蹿,拼了命地往外蹿,好像我体内要发生什么大的自然灾难,他们要在灾难发生之前逃离我的身体。
我记得隔壁的阿伯有两张兽皮,是在他成家立室以后杀了两只老虎做的兽皮。他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真心希望小枝会去他家把这兽皮借来。
可惜的是当她把阿香送了出去以后回来只跟我父亲唠叨,那时候我冷的异常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就想跳起来跑到阿伯家把兽皮借来包在身上。那晚的篝火成为我取暖的唯一的方法,我克服对父亲的恐惧挣扎着起来,因为我不想还没被父亲杀死就冷死。我去到篝火边下意识地摸摸篝火边的晾着的衣服,暖暖的却湿湿的。小枝说,别靠得太近,小心烧着。我没哼声,在寂静的夜晚火烧柴的声音特别猛烈,有些不干的柴枝没被烧的末端还死命地冒水。
我拾起一根柴往火堆里扔。父亲问,为什么不动手呢?
我又拾起一根柴丢过去。我想,我能说我怕吗,一个女人就在这里,多没面子。那我又能装吗,他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说什么大话他都知道,那样他更瞧不起我。
那我只有默默地把手靠近火边,让黄黄的又像液态水一样能够抽刀断火火更烧的火烤热我的手掌。
那个时候我只能沉默。
房子中的缝隙透来的风把火吹得要向四面八方倾倒而又倒不下去,我看着好不耐烦。我总猜不透父亲的心思,他对我和和气气,我却总感觉他是我的敌人。
父亲也把一条柴枝送进火里,他说,你知道你母亲还有别的孩子吗?我说我不知道,大概没有吧。他说,她没有,但我有。很多年前,我每年就会发情一次,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我应该有不少的孩子,而你只是其中一个。不过,在这么多的雄性孩子当中只有三个是没死的。其余的都被我杀了。
小枝突然震惊地盯着父亲,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以及恐惧。小枝替我说出了那个疑问,为什么呢?父亲把手放到火苗尖上。这个动作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他说,因为,我怕将来有一天你们会成为我实现抱负的障碍。我的孩子一定是异常优秀的生物,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就怕他们会超越我。
为什么不杀我。
我自己心里早已有答案,因为我跟他比完全是侏儒跟巨人比。他说,因为我完全看不到你在我身上继承了什么力量,你是最差劲的一个,不仅力量没有继承,就连性格也没有继承。
那一刻我感到世界会因为他而坠入一种更加混乱的状态,我竟忘记了对他的恐惧而追问,你有什么抱负?
他笑了,始终是露出四颗牙齿的笑,一点破绽都没有,不是奸猾,不是得意,什么都没有,只是浅浅一笑,却又不为什么而笑。
既然不为什么而笑,那不就是傻笑吗?可是,他不傻啊。
他说,难道你没有看见吗,这世界太过混乱,很多人都跟我一样有相同的理想,我们都为世界的统一还有和平而奋斗,我认为你也是其中一个。但是,理想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叫法,欲望就是欲望,野心就是野心。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他说的我一点也不认同。我说,欲望是欲望,野心是野心,理想是理想,不同的。
一种使命感使我有勇气反驳父亲,而已经昏昏欲睡的小枝却被我们吵醒,她挪到我旁边说怎么了。我叫她先去睡觉,她说她睡不着。我看她那个疲倦样怎么可能睡不着,肯定是怕我跟父亲会闹出什么矛盾,打起来肯定是我死。
两个坚持己见又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的人永远也不会在错综复杂的城市道路中走上同一条路。父亲站起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杀你迟早也会有人来杀你,而且不只是那个神秘人会杀我,还有你的弟弟和你的哥哥都会杀你。想知道答案吗,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父亲在那晚就走了,没有多待几天。因为彼此都把牌摊开了,再多呆下去多么的尴尬。
不久阿狗派来的将军找我,把我丢进他的家里,他让老婆孩子出去。我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告诉他也无所谓。只是没想到他的老婆一出去就回来,将军大声呵斥她,然后他呆了。进来的是一个不像是人的人,这个人眼睛跟豹子的眼一样橙红,头发全白,身材比我还高,瘦,指甲很长,皮肤白。他轻轻地走进来温柔地说我是来找阿味的。
我知道我的生命可能就要结束在这个变态的人手里。我不管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导致他这么恨这个世界,我只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管发生什么令人痛苦的事情,也要就这样活着,就这样醉心于这样活着,没必要说破坏这个世界,没必要说杀光什么什么。但当一个曾经经历过什么的拥有非凡力量的人决定要做什么,可能就真的做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