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夏天的最后几天里她睡不好吃不好,憔悴尽表现在她脸上。
为了阿香,小枝劝我去找阿兰。我说不是吧,有些事情发生了就让它发生。我经常往外跑,很累的!小枝说,那你舍得看你前妻这么痛苦吗?你舍得让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么痛苦吗?你舍得让一个母亲这么痛苦吗?你舍得让你的老婆因为朋友痛苦而痛苦吗?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找人。但是外面这么动乱,姐姐和阿秀妹妹不会武功,待在家里比较安全,小枝绝对不能有事,阿凡的使命定义为保护小枝,阿香不会武功,但是她应该会有一种对女儿的直觉,阿秀姐姐最近也苦练肌肉,一抱一棵巨树起完全不是问题。所以我决定让阿香和阿秀姐姐陪我去找。
我们做过统计,大部分失踪的人都是被洪水冲走,而水往低下流,如果阿兰真是被洪水冲走的,我们就要找到地势底下的方向。我们对长城做过地势的评估,西北高东南低,而且那条河的流向也是如此。
所以我们要从此地开始,对大地进行搜索,我们一直往东南方向去,哪怕是已经浑浊成黄色的河流,阿秀依然吸足气往下面跳,回来时才说妈的看见的尽是黄色的东西,眼睛都快瞎了。
长城的边界过了,顺着东南方向我们一直找,这一带还是阿狗的地盘,这里天下太平,不过很快就有人造反,这座濒临大海的城市突然对外宣布已经脱离阿狗的管辖,造反者是叫阿狸。我们不管,我们继续找。然而我们奇怪的行径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突然封锁整个城市,然后派人把我们抓了。
他问,你们在本市里走来走去有什么企图,于是我把找阿兰一事如实告诉。他似乎看出阿秀非等闲之辈,因为她的肌肉实在太明显,比《十万个冷笑话》中的哪吒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野心者似乎挺惜才,他说,我可以帮你们找,不过我也希望你们可以投靠我,助我统一天下。
阿香扯扯我的衣服,在我耳边低语,不要相信他,他根本不知道阿兰生死如何,如果生着,更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会找不需要假心假意的人来插手。我很想尊重阿香的意愿,但是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的话何乐而不为。多个人找未必会找到,但起码可以增大机率。
可是,我们就要留下帮他打仗。
别忘了,还有我。
我们答应了阿狸的交易条件,但我加了一个条件,要想我们帮你打仗可以,首先你要找到阿兰,一个月后还没有找到,我们协议就自动取消。
没过几天,阿狸就成立了一个搜查队,阿兰的特征很明显,就是人的脸,女人的头发,其余的,都像只鸟。后来阿狸找了个嗅觉灵敏的妖怪,据说能闻方圆几百里,超厉害的。阿香让她闻闻她经常睹物思人的白色羽毛。她鼻子对着羽毛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在东南方向有她的味道,那里应该是大海中的一个岛。
接着我就请求让我们带着这只嗅觉灵敏的妖前往大海中的那个岛。
阿狸在他的宝座上倾下身体问,我怎么知道你们还回不回来。这时阿秀挺身而出,她说,我留下不就行了。阿香不会武功,帮不了你打仗,阿味没有我强壮,我留下来帮你打天下。
阿狸很爽快,立刻说好。
一个好字让我要和一只妖相处很多天。刚离开宫殿不久我就想打破尴尬,出口问她,那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女子叫小莉,你别看我是一只妖,其实我除了嗅觉特别灵敏之外,跟别的女人没什么特别不同。我不会打架,只会逃,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别叫我上阵,那只会坏事。
我明白了,如果要打架,只能是我去打了。而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出海,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去海上溜达过的,船都没坐过更别说控制船了。
阿香更惨,从小到大在西北那边长大,水都没见过多少。这么说,得靠小莉。小莉告诉我,这世界还没有船这种东西,但人们可以凭借大大的可以浮起来的东西去靠近海岸附近捕鱼,但是还没有人去过海的另一边,除非会飞的妖。
她说的不就是阿兰吗?
阿兰是自己飞过去的还是被水冲过去的?阿香说别管这么多,先想办法出海吧。
阿香是错的,如果阿兰是自己飞过去的我们找她完全是没必要。她已成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就算找到她那又怎样。
可是,你能确定她真是自己飞过去的吗?阿香反驳。
这次我是错的,因为不管怎么推测始终只是推测,未必是事实。所以要验证事实就要找到阿兰,让她说她是被冲到大海还是自己飞过来的。
几天后,小莉帮我们弄了一个大竹筏,竹筏是用大竹子做的,她说,竹子内部中空体积又大,所以浮力大而重力小,当浮力远大于重力的时候就能载很重的东西了。出海嘛,我们是要做很多准备的。海水不能喝,我们自己要备水,不知道能不能捕到鱼,要备水果备肉。
最好,备的是干粮,例如宰了一只老鼠,然后把它晒干,可以储存得久一点。
光是准备出海,都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听说这段时间里阿秀已经替阿狸卖命,我现在觉得有点对不起她,明明不关她的事却要她付出那么多。
出海那一刻,我才领略了一下波涛汹涌的感觉。但这不是主要问题,问题是出海前谁都没想到在颠颠簸簸的海程中我们会受不住而狂吐。
据说这叫晕船。还好小莉不晕,我猜她肯定出过海,不然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关于出海的知识。
五天后,我们的食物基本吃完,我们的水基本喝光。但是不见一岛。小莉叫我们多坚持三天,只要方向不变,我们就会到达某座岛,她说,她闻到陆生动物的味道,那是一头野猪。
然而,我看我们没到就要死在海里了。
主角是不会死的,就算死也会复活,就算死也要在最后死。然而,故事是没有最后的。每一个结局都是开始。
所以最后我死了,我被汹涌的波涛卷进海里,然后我必须在这个过程中垂死挣扎。你有没有垂死挣扎过的经历,很多年后我也问了一个热血青年,你有没有过垂死挣扎的经历,我想这世上谁都难免经历一下垂死挣扎的感觉,或在梦里,在恐怖的噩梦里。
去死吧,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当我无力挣扎的时候,我脑里冒出来的一句话,去死吧,死了就可以解脱了。而事实上,我并不想死,我只是无能为力。起码这样的觉悟可以让我接受此刻要死的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沙滩上,周围是海。我无力又坚持地绕着海边走了一圈,原来岛就是这样,就像一个圈圈,圈圈以外就是海。
在我印象中,那个岛不大,首先我慢腾腾地绕着它走了一圈,不用半天的时间。然后我又从这一端翻山越岭走到另一端。也不用半天的时间。这个岛很小,但我不想屈从于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我不会饿死渴死,迟早也会闷死。
所以我回忆起小莉的造船理论,首先要有浮力大的材料,可是这岛没有竹子只有树木,没关系,我可以把木头挖空,但是用什么挖呢?嗯,我记得有一种武功叫龙抓手,可惜我没练过。或者我可以直接把木头扔进海里,然后抱着它,然后呢,随波逐浪吗?
或者我可以求救,向谁求呢,这年代还没有几个人是出过远海的,阿香她们呢,都死了吗?我带着好多好多疑问在夜晚仰望星空,天上的星星有很多很多,我想我可能要成为鲁滨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