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光问。
“不，没什么。”瞳解释，说出的话语却像是在安慰自己。
“想起了以前的事？”
瞳没有说话，豆大的雨水打湿了额前的发丝，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不知是否是错觉，光感受到瞳的身体正逐渐冷下去，明明就在身边，但那熟悉的人仿佛越来越远。从那种药出现开始，瞳心情就一直处于巨大的波动状态。
不行，再这样的话，他又会变回曾经的样子。
“瞳，我果然还是不想让你动手，”光下定决心，揪住瞳的衣襟，“就算对方已经不是人类，但如果就这样杀掉的话，那和当初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说让我放过那家伙，”瞳盯着光，冷冷地笑着，“别开玩笑了，要是把它放着不管的话你以为会死多少人？”
更何况那家伙可是碰了我的‘东西’啊！
“冷静点，瞳！”光哀求道，现在的瞳让她感到陌生，陌生的可怕。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她颤抖着说，顺着脸庞留下的，不知是雨滴还是泪水。
“该冷静的是你，异化药已经出现了，如果芬里尔继续这么在外面肆无忌惮的话，那帮人的效率我想你应该清楚，”瞳深吸了口气，“现在不是陪你过家家的时候！”
“轰！”
天空猛地一暗，忽然惊雷乍响，这束闪电像是巨斧，在两人之间劈开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紧接着，是死一样的沉默。
“这样啊.....原来一路走来，都是你在陪我过家家。”光低着头，语气中蕴含着悲伤。
“光......”自觉失言，瞳语气软了下来。
“真奇怪，当初还在想你为什么会只带我这样的人出来，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一直添麻烦，”光的双手反复抹着脸，抹不尽地是那悲伤地泪水，“到最后只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
瞳伸出手，想要碰触那个哭泣的少女，然而这份感情却依旧没有传达。
“别碰我！”少女像炸毛的小刺猬，甩开瞳的手，并将雨衣褪下揉成团狠，狠地丢到瞳的脸上。
“不要闹了，光！”瞳眉头皱起，紧紧地抓住光的手腕。
两人的脸靠的如此之近，但在那异色瞳孔中却看不到熟悉的温柔。
“是么，这才是真正的你。”光轻轻说着，“弄疼我了。”
“对不起。”瞳松开手，垂下眼帘。
光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鸿沟之间又隔了风雨交杂。
“放心吧，他们不会来的那么快，所以现在不用掩饰也没什么问题。”光忽然说，“地下城应该没有危险了，我回去了，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吧。”
女孩说完，转身离去，淋漓的风雨中，那单薄的身影显得更为缥缈。
瞳犹豫了一下，选择与光背道而驰。
耳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光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
“瞳！”她大声喊着，迷茫大雨模糊了视野，楼顶再也没有其他的人迹.....
瞳漫步在楼沿边缘，从这里依旧可以感觉到光的气息，然后，另一边是异种的气息。
“是么，这才是真正的你。”少女的话语犹回荡在耳边。
或许光说的没错，这才是真正的他，只为杀戮而生，只为死亡而存。
就算被光明所照耀，但在那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依旧是黑暗。
光讨厌他身上有血腥味，所以一路走来他都尽可能避免杀戮，但也有的时候会瞒着光去清理掉一些垃圾。如今细细想来，那些人的死亡是必要的吗？
或许只是自己渴望着鲜血也说不定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雨水划过掌心，带来凉意，不同于流动的鲜血。
再怎么洗也已经洗不干净了啊。他这样想着，朝异种的气息望去。
感觉中它正在快速移动着，仿佛要逃离此处。
“逃的掉么？”或许连瞳自己也不知道，他此时脸上无意间勾起的冰冷弧度，“如果真有一个异种能从我手中逃脱，传回去的话会被笑掉大牙的。”
下一刻，瞳的身影猛然消失，仿佛瞬移般出现在令一栋大楼上空。
如此惊人的速度！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如果被旁人发觉，绝对会被当做怪物所看待！
没错，他就是怪物！这里没有他人，空旷寂静黑暗的角落，才是怪物真正的舞台！
轻松跃过栋栋高楼，如飞鸟般在天空翱翔，瞳以不可思议的极速向哨声响起的方向进。
气息飞快地在城市中移动，然而瞳的速度要比他更快，两道气息你追我赶，飞快地掠过半个城市。
“咦？停下了。”瞳眉头忽然一皱，在他的感知中，异种的气息停留在了一栋大楼内。
在异种停留的那栋楼外的附近大厦顶端，瞳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破损的楼层。
“是打算放手一搏，又或是......想要暗算我呢？”瞳目光凛然，然而这一切都无所谓，瞳根本没有想过会输的问题，他所想的只是尽可能减少麻烦。
下一刻，瞳猛的向下跳去。
他所跳跃的轨迹上，没有窗户也没有落脚的平台。瞳的目的，并不是稍作停留，而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进入其中！
如果没有前进的方向，那就靠自己的双手去开辟！
半空中，瞳扭动着身体，将自己的后背朝向前方。
紧接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原本就已经残破的大楼被瞳撞出了一个大洞。尘散后，瞳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脸冷笑地望着面上浮现出人性化惊愕的芬里尔。
“呦。”瞳抬起手打了一个招呼，眼神却瞥向芬里尔的身后，窗户那边摆满画着骷髅头的木箱。
“炸药么？果然……是想暗算我啊，”嗅着空气中散出的硫磺味道，瞳如此说，“不过居然有办法弄到这东西，也该称赞你一下的。”
“吼！”
芬里尔怒吼一声，已完全不像人类的血红瞳孔中弥漫着杀戮的光芒，抬脚向前冲来。
面对铺面而来的风压，瞳没有丝毫畏惧，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朝他丢了过去
见瞳丢东西过来，芬里尔也不敢伸手去接，它微微侧身，闪过了那件事物。
看到芬里尔闪躲过去，瞳的嘴角挂起一丝隐秘的笑容，下一刹，他转身从刚刚冲破的墙壁残缺处跳下。
“轰！”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的火光熊熊燃烧，带着玻璃破碎的声响在雨幕中回荡。
芬里尔所准备的炸药最终成为了伤害它的最佳武器！
“还没死么？”瞳眉头一皱，伸出左手勾住窗户的沿壁，停住了下坠的趋势。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芬里尔从墙内撞击而出，带着汹涌的气势向瞳伸出利爪。
“愚蠢！”瞳冷笑一声，左眼红瞳妖异地绽放。
时间仿佛变慢，下落的雨滴，石屑飞舞的轨迹，连带着异种攻击的瞬间……
下一刻，瞳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躲过了异种的爪牙，来到了它攻击的死角。然后，举起空出的左拳，狠狠击出。
“砰！”
一声闷响仿佛从芬里尔体内发出，像是违反了重力法则，他穿破墙壁，向楼顶飞去。大量鲜血从其口中喷涌，鲜红的花朵点缀着肮脏的雨滴。
瞳并没有就此停歇，而是顺着芬里尔所撞出的残缺追去，冲破层层钢筋石壁，从另一面的楼顶破墙而出。
然而还未来得及落地，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他的上空，黑色发丝在雨中凌乱，一双异瞳透过朦胧的雨幕展现出无限妖异。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在剥夺生命的一瞬间，心中所压抑的恶魔在肆意狂笑，畅快淋漓！
但为什么.......忽然会想起光的面孔？
隐隐的，似是听到无奈的叹息。
那丝令人战栗的红芒如生机燃尽的陨石，发出最后的光热，随即湮灭于混沌的星宇间。
“轰！”
整个城市似乎震动一下，十楼的高度虽然恐怖，却还是难以摔死皮糙肉厚的异种。
“我知道你没死，”瞳一只脚踏在异种的身上，冷冷地问着，“这次破例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告诉我异化药的来历，或者，死！”
“吼吼！！！”脚下传来芬里尔野兽般疯狂的吼叫，但任凭他如何挣扎，却还是无法从瞳的脚底逃脱。
“无法沟通？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吗，”瞳将手掌压在芬里尔头上，“那就只能杀掉了。”
“不......不要，我说.....”芬里尔像是刚学会说话一般，“异化药......我是从......手里得来的。”
他的话模糊不清，说的时候还不断喷出鲜血，瞳皱了皱眉，俯下身将耳朵贴近。
然而，就在瞳距离芬里尔的脸不足一米之时，芬里尔脸上忽然展现出扭曲的狰狞。
没有丝毫预兆，他猛地伸出头，向瞳咬去。
想象中牙齿入肉的感觉并没有如期来到，时间仿佛静止，钢铁般的牙齿在瞳的右臂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痕。
“很恶心啊......”瞳抬起头，与芬里尔四目相对，左眼的血色渐渐浓郁。
而下一刻他的拳头贯穿了芬里尔的头颅。
瞳缓缓地站起身，从芬里尔硕大的头颅中抽出手。地上的尸体，身上的鲜血，一切都和从前没有改变。
没错，不会变的，什么都不会变......但为什么，心里却有些空虚呢？
他走出建筑，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鲜血。他望着天空，天上混沌一片，依旧没有星星。
低下头，没由地冒出一个念头。
“是该回去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惊，转而一想又有些悲伤。
“或许，早就应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