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很长的路,累了,再次歇下,在路边的几棵芭蕉树底下坐着,坐了很长时间。突然他想会不会有人暗杀他。想到这节骨眼上,他整个人都麻了。如果有人要暗杀他,那么暗杀他的人会不会先对他百般折磨,施尽酷刑,让他求生不生,求死不死呢!他越想越可怕了。突然,背后有一辆轿车在他身边不远处停下了。他想起了电影中的绑架镜头。于是他慌慌张张地跳过一道沟,冲进了一片果园。在果园中,他喘了口气,警惕地盯着四周,想,如果几个人来围堵他,他也逃不了。但他却听见一阵发动机声响,那车子随后开走了。他想起自己写的交给了女孩的手稿有批判社会的言辞,他想,他的亲人,自己亲爱的姐妹,会不会连累到他们呢?自己得罪了社会,社会会不会对他的亲人下毒手,以令他痛苦,这样来惩罚他呢?而他昨晚控诉这个世界,并且诅咒这个世界,那是要受惩罚的。他越想越离谱。他的怪念头只有他自己明白了,或许他自己也不明白。最后,他想到了死。他想,死了,一切针对他的惩罚的痛苦便不用他承受了。于是,他用手指掐自己的脖子,用手捂自己的鼻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难受,也仿佛感到自己正在逐渐死去···但是,他没死成,由于感到窒息的辛苦而没有死成,因为这样方式的求死,是很辛苦的。
他又呆了许久,已经到了下午。他忽然想,今晚应该在什么地方过夜,今后应该以什么作为食物。他摸摸口袋,还剩六块钱。他走出果园,发现有一条小路,曲径通幽。他忍不住朝那条小路走去。他知道这路向着学校的方向延伸,他决意到学校隐蔽的附近,看一看学校里面到底怎么样了。一直走,一直走,他走到了学校对面的山头。遥望学校,学校里面一片喧闹,同学们正在做运动。显然,学校没有因为他一人的离开而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他想起一句话:少你一人,地球照样会转动。他趴在山头的丛林里,偷窥学校。偷窥了许久,他跪了下来,朝着学校拜了几拜,算是向学校赎罪。他身边全是荒坟,他怕自己冒昧打搅了死者,便对坟墓拜了拜。之后,他离开了。
时间已来到傍晚,他的心开始担忧起来:如果天黑,将如何是好?他走进了一片果园,果园里很安静,果子挂满了枝头,但都还不能吃。他看见一对老夫妇在不远的地方种东西。他在果园里呆了片刻,然后再朝着陌生的地方走去。他知道他走的是公路方向。但他不愿再回到公路去,于是在公路的附近,他走了又走。他想尽快走到城区。野外不比城区,野外到了黑夜便处处潜伏着危险。他走了很久,走过了几个村庄,还差点让狗咬了。村庄的人都疑惑地看着他这个陌生的小伙子。他知道,他不便在村庄那地方落脚,因为他是生面人,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怀疑他是不是偷东西,或是干什么坏事。他们定会驱逐他,乃至打他。于是,他沿着公路边,走在田野里,艰难地跋涉着,朝城区走去。走了许久,将近城区了,夜色也越来越浓了,由于城区就在不远的前方,他有了安全感,然而还提防着身边的某些自以为潜在的危险。他仍然摆脱不了“被人追杀”的念头。他时刻提防着,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终于走到了一家路边饭店前。天色已全黑了,他肚子已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遂到饭店里要了一元钱的汤粉。他想,这点钱还得用很长的时间呢,今后的饭钱全在这里了。
他吃完了,便想到了给家里打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他母亲。母亲知道是她儿子后便问他现在在哪里,语气中充满了担心。
他说他今天早上逃学了,现在在城区里。
他母亲痛心地说:“今天早上老师打电话来告诉我们,说在学校见不到你,找又找不到,不知去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无端端逃学呢?”
沈思月说:“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我的感觉不对路,就逃走了。你不要管我了,你们多加保重吧,最好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他母亲在电话的那头哭了,说道:“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们都会原谅你!你怎么说出这么绝情的话?难道你想沉沦吗?”
“不是我想,而是现实逼得我不得不这样!”
“那你今晚在哪里过夜?”
“大街上,地方多得很!”
“儿子,你堕落了吗?堕落到去睡街头了吗?我决不准你这样做!你这样做,令我们作父母的多痛心,叫我们今后怎么做人?我不管你如何想,你一定要先回到家里!听话啊,回到家里吧,这是你的家呀!”
“妈,是儿子不争气,是儿子不孝!我对不起你们,是我连累你们,连累你们为我操心!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很自私,只知道为自己打算,完全不顾及你们的感受,活该我落得今天的下场。请你们不要再可怜我,包庇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妈,对不起了!”
沈思月正准备挂电话,他父亲来接电话了:“儿子啊,你听好了呀,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今天听老师说找不到你了,你妈一天都在担心着你。今天你妹妹打电话回家了,还问起你来,我们都不敢对她说你不见的事。你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傻事呀!知道吗?你妹妹如果听说你这么想不开,她一定会很担心你的!你明早就回家来,好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从新好好做人,回到家里来吧,我们不会怪你的。”
电话一头的沈思月,啜泣了。父母的恳切话语,句句撞击在他心头上。他们的宽容,更令他觉得多么的惭愧。于是他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说明天就回去。他母亲叫他立刻到舅父那里去,在舅父那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