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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晓晴坐在汽车上,无聊地把头伸向了窗外。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汽车上颠簸了几天了,她只知道每天的生活就是跟在教授后面,上车、下车还有吃饭。自从那天从宜宾乡下的农村出来之后,她的脑子里就一直浮现着那个小男孩的情景。为什么他会知道那条进山的道路,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清楚,而他又是如何得到这些信息的呢。难道说,他真的是亲身经历过这些,并且在自己的记忆中一直存留着这样的印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一直以来追问的那个问题似乎就应该有一个答案了。

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又一次回到了这几天的经历。在昭通市附近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们一行人曾经两次停车,停车的地点都是在偏远的农村。他们走访过两家农户,都是家里的小孩自称是自己家族里某个已经去世的长辈,他们会断断续续说出家里过去的一些情况以及逝去的长辈的某些生活片段,不过,他们都没有像第一个小男孩那样令人感到神奇和难以置信。自己的前生如果在一个隐秘的地点结束,那么来世就还能够找到这个地点,这样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真的是让人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不过,这样的事情就真的发生了。

晓晴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她已经开始觉得脊背阵阵发冷。

几天前,从宜宾出发,吉普车很快就驶上了云贵高原,一路都是蜿蜒而上的山坡,而高速公路就镶嵌在这群山中间,时而循山舞动,时而架空凌云,总之是随着山峦一块儿起伏徘徊。在一片葱绿之中,银白色的高速公路穿插而过,显得格外耀眼。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逐渐降低,而植被也显得渐渐稀疏了。在云南境内翻过一座山头之后,汽车又走上了下坡的道路。毕竟是一个长长的下坡,坐在车上的晓晴时时都感觉到心惊肉跳,她不知道这样曲曲折折的下坡山路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汽车会不会突然失去控制。不久以后,晓晴就知道自己这样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小王的驾驶技术还能够应付这样的道路。逐渐,太阳变得明晃晃的,甚至有些刺眼,而外面的植被也变得茂密起来。

昨天已经到了过了昆明市,今天一早出发,继续往南,将要前往景洪市,那里是版纳州的首府,是中国唯一的热带地区。不过,就像老G说的,他们不会有时间欣赏那里美丽的自然风光,而要继续赶路前往他们将要访问的目的地。

晓晴坐起身子,把头伸向了前面,透过巨大的车窗,她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面,笔直的路通向远方,两侧的路牌往前一直延伸,并且不断变换着内容。

“什么时候才到啊?”晓晴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概要晚上九十点钟吧。”小王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听到这里,晓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几天的长途颠簸让她已经有了些许的厌倦,而这样的颠簸却还要继续下去,她显然有些吃不消了。

“好远啊,都要累死我了。”晓晴抱怨着。

“呵呵,当时不是你缠着博士,要他带你出来吗!”小王反唇相讥。

“那你说我们走了那么久,究竟有什么收获啊?”晓晴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走之前不是问博士,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灵魂转世’吗,你还想知道记住自己的前世究竟可不可能,不是吗?现在,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吧。”

“我们每年都可以从全世界搜集到很多证据,可人们就是不相信这样的事实!”老G插话了,“他们总认为这是迷信,是不科学的东西,他们不相信超自然现象,因为这些东西和他们头脑中现有的观念相抵触,所以他们就是不接受,这本身就是不科学的态度。”

“我看啊,您也甭太着急,慢慢来,会有很多人承认我们的工作的。”

“算了,我也不寄希望于谁会承认我们的工作,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妻子和女儿。虽然我女儿一直不承认我这个父亲,甚至还要杀了我,但是,这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自找的。”

“您也不用自责啊,都是过去了的事情了。”小王安慰老G。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些事情的。当时,我的女儿向我讲述她的前世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我仅仅只是人为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是小孩子的幻觉与想象力在作怪。直到她要求我带她去寻找自己前世的父母的时候,我还是拒绝了她,并且还把她弄到了那个屋子里去,就是希望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言行,同时,也给我和妻子寻找一个稍微安静一些的工作和休息环境。可是没有想到,这让我的女儿如此仇恨我,也仇恨她的母亲。我知道,我女儿的前世父母可能还在某个地方孤独地生活着,而随着我女儿的死去,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可是,我毕竟是她今生今世的父亲,可是我却没有能够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真的是感到很惭愧啊。”

晓晴无法理解老G为什么还对一个如此不孝的女儿怀着那么深厚的感情,可是她很能理解他探索问题的决心与勇气,因为,晓晴自己其实也怀着很大的好奇心。

“那您说说‘时空隧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晓晴很想换个话题,好改变一下车里沉闷的气氛。她突然想起那天夜宿荒村时听到的议论,那天晚上,老G和小王曾经谈到过‘时空隧道’的问题。

“哈哈,这不过是我们瞎说的事情罢了。”小王接过了话题。

“不是瞎说,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你难道能够否认时空是可以弯曲的吗?”老G反驳道。

“是是,那您讲讲吧!”小王只好投降了,他转而对晓晴说,“其实,G博士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读柏拉图的著作,他最早也是从那本书里面的道启发,相信‘时空隧道’的存在的。”

“哦,那本书里还有这样的描述?”晓晴很诧异。

“哲学家的脑子可真的是很好使啊,什么玄机都可以被包括进去呢!”小王笑道。

“嗯,我的很多灵感都是从那本书里面得来的,你应该把那本书好好看看,肯定能找到相关的内容。”

“呵呵,教授可能是指的‘洞喻’吧?”小王问老G说。

“嗯,的确是从这里得到了启发,从《理想国》的第七卷开始有一个关于‘洞穴’的比喻。”

“哈哈,G老师觉得那是柏拉图给我们暗示的时空隧道的入口。”

“时空隧道的入口?”晓晴用一种特有的惊讶的语气问道。

“是的,呵呵,难道说你想要进去看看?”小王似乎很理解晓晴的好奇心。

晓晴不说话了,她又一次陷入了思考。

太阳斜了,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落日的余晖渐渐渲染大地,万物一片红昏。汽车进入版纳州地界的时候,周围便已经是一派热带植物园的风光了。云南南部的景色很像是在异域,而完全不同于中国的其它地方,这让晓晴开了眼界,也让她更加明白老G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来进行考察,或许,老G所追求的就是这样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晚上七点,汽车停在了景洪市内的一家饭馆门口。晓晴跳下车,粗看了一下这座城市,原来这里是一个极为小巧别致的地方,既不乏干净整洁,也很有南国情调,可惜的是,他们不会在这里久久停留,他们很快就要去一个偏远的地区继续研究。

晚饭后回到住处,晓晴还站在走廊上,望着远处的芭蕉树,久久不愿离去。

“嘿,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晓晴回过头,发现是小王走了过来。

“我一直在想,我们究竟能够看到什么,或许就像那棵芭蕉树一样,只会站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结果什么都看不见。”晓晴回过头,依旧看着远处的那棵芭蕉树。

“我觉得老G就是一个不愿意当芭蕉树的人,他想站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观察世界,不过,他那种换位思考的方式很像伪科学,至少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不理智的,现在还好,他也已经不愿意别人来插手他的研究了,”

“哦,你当初是怎么和老G认识的呢?”晓晴转过脸,看着小王,他突然对眼前的这位中年人很有兴趣。

“呃,呵呵,就这么认识的啊。”小王一脸的茫然。

“我很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去。”晓晴刚刚说出了这句话,就后悔自己似乎太过于唐突了。

“呃,我的过去,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小王似乎很不愿意说起这个话题。

晓晴对这个男人有很大的好奇,可是她自己却说不出这样的好奇来自于何处,又会走向哪里。

芭蕉树依然挺立着,显得孤独而沉寂,似乎在隐瞒着那个秘密。

穿过林间狭长的小道,当得知路上黑乎乎的东西是大象的粪便的时候,小晴心里异常兴奋,因为这是别的地方所不能看到的景物。这里的乡下也很像是热带雨林,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和湿热的空气,走在路上难免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在晓晴心里的热情又一次出来了,所以她并不在乎这样的境况,而是跟在小王后面拼命赶路。

走过树林之后,就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地带,几栋土楼也已经出现在了面前,这楼房和内地的农村很不一样,因为那房子是架空的,用一些大树桩支撑起来,离地面很远,而底座则是用梯子和地面相连。在这个开阔的地带,有好多这样的房子,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老G径直爬上了一座楼梯,晓晴跟在司机的后面,看到上面是一块平台,平台的那一头是一座屋子,有大门和外面连接着,不过,那门是紧闭着的,很是神秘。

“你好,已经等你们很久了。”台子上,一个人走过来寒暄着。

“是吧,路上有些堵,还好,总算赶过来了。”小王上前应答,晓晴知道那是托辞,因为要不是一路上小王忙着照相,他们本来是可以准时赶到的。那时,老G就是不准,却拗不过他们的坚持。

“唉呀,你看你们大老远过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准备,最近家里乱得很,我老婆一直忙着收拾东西,说是要进城去,可是这里路途远,道路也不方便,怎么去啊。我劝她在家里再等几天,等你们来了再说,可是她不听,你看,现在还在里面忙活着呢。”

“哦,原来是这样,能请她出来聊聊吗?”老G有些等不及了。

“好,好,我这就去叫她。”正说着,里面的门开了,一位中年妇女站在门口。

“嘿,快过来,他们来了,让他们带你去吧!”男人兴奋地对妻子说。

“哦,你们来了,刚才我正要走呢,你们来的真是时候。”

“来,坐下聊吧。”男人搬出了椅子,他们那里的风俗一般都不大愿意把客人请进家里的。

“好,我们就是想要问问你的情况。”老G开门见山。

“唉,我的情况,就那个样子吧,本来很多年了,可是最近越发严重了。”

晓晴坐在一旁仔细聆听着,她希望能从那些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明白一直以来困扰着这个女人的问题,可是,老G却让她的这个想法落空了。

“好的,你现在不用讲了,”老G回过头对司机说,“你先把晓晴带到外面去,我单独在这里和她聊聊。”

“哎,好的。”小王满口答应着,晓晴心里却是一阵窝火,差点气得直跺脚。

“也好,让老科学家自己和我夫人谈谈,也好,那我们就到下面坐坐。”男人弯腰拿起了椅子,引导他们走下去。

“嘿,快走吧,老G可是从来都讨厌别人打扰他的工作哟。”司机拍了拍晓晴的肩膀,低声说道。

于是,晓晴很不乐意地随着男人走下了梯子。

男人出去倒水去了,只有他们两人端着凳子坐在了空地上,晓晴环顾四周,看见没有别人,于是壮着胆子问司机说:“老G是要干什么啊?”

“呵呵,他多半又是要催眠了。”

“催眠!什么叫催眠啊?”晓晴的眼睛都瞪大了。

“催眠啊,其实,跟随了老G这么多年,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他的研究方法呢。大概就是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里,通过一些语言引导或者是药物催化,使得对象的精神受到抑制,因而在一定程度上进入不由自主的状态,激发出他们的潜意识和被他们忽视的记忆,从而使得研究者获得正常状态下不能得到的信息。”

“哦,好像很神奇呢。”晓晴点了点头。

“确实神奇,老G可是从来都不让别人看到他进行催眠术的时候的状态,每次他都会把别人引开,然后自己偷偷摸摸地进行,所以很神秘。”

“他本来就是一个神秘的人,不是吗?”

“哎,他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他女儿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有的时候让他显得很不正常,但是这些年我也已经习惯了。……”

晓晴其实并没有听清小王子在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看小王的脸看得入神了,这张脸微微发胖,可还算是清晰,两只眼睛圆圆的,很有生气,嘴唇则微微外翻,让人感觉到可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看似普通的脸很能吸引晓晴的注意力。

“呵呵,我有那么好看吗?”司机看见晓晴如此注视他,有些尴尬,只好说了这样的话来解围。

“哦,对不起。”晓晴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她转过脸去,望着远处的树林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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