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松异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双手扶着额,面色凝重。
明思拓和艾斯匀不一会也哒哒赶到了医院,匆忙张望着,透过透明的门框只能看见忙碌的医生,以及主治医生焦头烂额的样子。
松异仍旧坐着,沉默着。艾斯匀看了一眼明思拓,不管怎样,从小就认识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默契的。
“她怎么会突然晕倒?”明思拓还喘着粗气,艾斯匀看着他焦急的样子一言不发。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现在还人事不省,一个是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孩。
她只能沉默,目光投向一言未发的松异。
“松老师,医生有说什么吗?”语气里还满是焦灼与关切。
松异这才缓缓抬起头,医院一侧昏黄的灯光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可捉摸。
那时他脸上皱在一起的痛苦,完全不像是他们的老师。
医生那句责怪的话语在他的耳畔不停回旋,挥之不去。
“上次也是你送来的吧,我不是说过吗,无痛症是不能过度消耗体力的,她现在身体这么累,距死亡也就一步之遥了!”
松异想到这里,喉咙一阵一阵的酸痛感传至全身每一个细胞,鼻头酸涩,眼眶里一种不知名液体来回波动,搅起条条血丝,充斥在眼球上。
就像走火入魔的修炼者。
这样的神情将艾斯匀和明思拓这两个未见世面的孩子吓得不轻。
如果松异都这么难过的样子,那安小丘定是凶多吉少了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艾斯匀情绪开始跳脚,她想起了某个盛夏自己的亲姐姐便是这样不打一声招呼离开了人世,离开了自己。
现在小丘会不会也像蓝天一样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呢。
“小点声,医生会想办法的。”松异深深啜泣一声,伴着一丝抖动。
“你这样有什么用,小丘现在躺在里面,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她到底有没有事,你凭什么!”
艾斯匀一个箭步冲到松异身旁,明思拓的手一滑,竟没有拉住她。
松异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没有说话,这样大声的呵斥引来了急救室的护士。
“小点声!这样医生怎么救人!”说完便匆忙进了里面。
明思拓有些嫌弃地拉走了艾斯匀,他的心里怎会好过呢,只是佯装淡定,装作一副男子汉的样子罢了。
不过若是他知道安小丘可能保不住性命会不会就在这里放声大哭呢。
两个情绪都有些不稳的孩子到了另一边待着,一个不想见到松异,一个有些不敢面对那间急救室。
松异拿出手机想要通知安爸安妈,不管怎样还是不要忘了自己班主任的身份才好。
不知怎的,就打开了手机上的百度功能,有些恐惧地向上输入了“无痛症”三个字。
他的双眼顿时失去了神采,无限放着空洞的光,就像被突然打到了火炼地狱般,那样的灼热与疼痛却是扎扎实实的存在于他的心脏。
百度页面上的显示:无痛病症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先天性病症,据统计全球仅存四十余例,患者感受不到任何痛感,且伴随着无汗症,一般患有此症的人最长寿命为二十五岁。
那一刻的绝望简直无法形容。
一个数学巨匠几乎是扳着指头数着安小丘余下的寿命,她才十七岁,还有八年时间吗。
最多八年时间吗。
可她还是个孩子,生命本该那么长的,八年,她能干什么,一切还没有开始啊,就要结束了吗。
不行,她还是个孩子啊。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全球屈指可数的病例,凭什么就给了她,老天爷凭什么这样对一个小女孩,凭什么。
安小丘那张无辜美好的笑脸在松异的脑海里来回循环播放着,即使面对这样的命运她还是可以笑得那样真诚吗。
所以上一次在这家医院对自己的无礼不算是一种厌恶吗,只是最无力的反抗啊。
反抗这命运带给她的不公,她想结束,奈何有那样全力以赴的父母,她怎会忍心自己的父母遭受那样的灭顶之灾呢。
她曾经说过她的父母为了她没有要第二个孩子啊。
不知不觉间,几行清泪淌在了男人的脸上,干涩的双眼生疼无比,这样的感觉那个女孩这辈子都不会有了,她会渴望自己会痛吗。
擦干久久未落出的泪水,缓步走向急救室,透过门窗看向里面仍然在努力的医生,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安小丘的父母,既然她极力保护他们,一定不忍心他们知道这样的事情的。
那层仅仅一厘米后的门窗那一刻厚重无比,枪林弹雨都无法打开,就像始终堆积在松异喉结处生涩的低噎声,缠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医院上空。
护士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松异脑袋向前惯性一伸,突然间他的绅士气质被斩杀得丝毫不剩。
“怎么样了?”话语急切地从久久未打开的喉咙吐出来,弄得护士一惊。
“没事了。”冷冷的语气,因为见惯了死亡,危险。
就像被一团巨大的乌云遮住了阳光,突然间乌云消散,所有的都回来了,回来了。
松异默然吸了一口气,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看着安小丘被推出了急诊室,面色苍白,眼睛却是睁开了,脸上挂着几滴未擦拭干净的泪水。
松异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这丫头,怕是吓坏了吧。
安小丘咧嘴一笑,“松老师,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语气里带着重获新生的轻松。但松异知道那样的轻松没有几分是真切的,或许她从出生那刻起就没有轻松过。
帮着医生推着安小丘进了普通病房,松异叫了明思拓和艾斯匀过来,看着脸色渐渐恢复的安小丘,大家都露出了微笑。
艾斯匀走到安小丘身边,握住她的手,“小丘,对不起,我不会离开你了,不会了,这次真的吓到我了。”
安小丘看着趴在床沿的艾斯匀,眼中还含着眼泪,内心竟有一些欣喜,若不是这次的鬼门关之行,我们大概就只是路人了吧。
安小丘这样想着,不觉间露出开心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