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石赶到发出惊呼声的那幢大厦前,半空中向下看去,只见大厦下面的空地上站了很多人,旁边停了一辆警车,所有人都仰头望向大厦楼顶,而楼顶上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泪痕满面,神情痛苦万分,只身站在护栏之外,似凌空而立,只需向前移动半步,就会从这二十多层高的大厦楼顶坠落。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不时地发出惊呼声,而那女孩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绝望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双眼呆呆地看着前方,被楼顶的大风吹得似乎摇摇欲坠。
尹天石注意到两个警察已悄悄来到楼顶,正蹑手蹑脚地向女孩儿靠近,那女孩像是终于惊觉,忽然回头,看到警察后,女孩顿时哭喊:“别过来,别救我!”
两个警察一愣,停住了脚步。女孩一直犹豫的心像是忽然坚定起来,她对着警察喊道:“你们救不了我的,谁也救不了我了!”一转头,身体决然地向下一栽,直向大厦下坠落。
所有围观的人都惊叫着闪躲开去,两个警察慌忙冲到护栏边,却只能徒劳地向下看去。
尹天石见女孩忽然坠落,忙伸出金芒索,迅疾如金蛇般缠住女孩的身体,使她坠落的速度顿时减缓。
围观人群顺着金芒索向上望去,顿时欢呼起来:“黑甲天神,是黑甲天神!”
女孩原本抱了必死之心,此时竟然被救,心里十分不甘,挣扎着想要用手松开缠住自己身体的金芒索,却抓了个空,不禁一呆。
而就在此时,尹天石耳中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车辆猛烈相撞的声响,不禁眉头一皱,忙将女孩稳稳放落在围观人群中,收回金芒索,转身急速向撞车处飞去。
瞬即来到车祸发生现场,尹天石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一场十分惨烈的车祸,一辆大货车侧翻在道路一旁,车厢内没有人,司机应该并无大碍,而一辆小轿车却被撞得面目全非,底朝天的斜横在十字路口中间,前后左右都有好几辆车子追尾或撞在护栏上,但都没有这辆车撞毁的这么严重。
尹天石心里很不好受,叹了口气,定睛向车内望去,见车内只有司机一人,似是女性,忙双手金芒索齐出,将变形的车门拉开,把那女司机从车内小心翼翼地拉了出来。
尹天石指尖感觉到由金芒索传来的微颤,知道司机应该还活着,忙仔细向那女子看去,这一看,不禁心内大震,脑袋里轰然作响。
“叶阿姨!”尹天石慌忙降下云团,朝叶芳芷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抱起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酷似小璃的脸,“不会的,怎么可能……叶阿姨,怎么会是你?”他声音发抖,内心慌乱无比,但却清楚地感觉到怀中的叶芳芷生命的迹象已极其微弱。
叶芳芷受伤极重,外表却不太看得出来,只是额角有一处撞破,绽出血来。恍惚听到有人在呼唤着自己,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竟是一黑甲男子正俯头看着自己,心里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忙眨了眨眼。
尹天石见叶芳芷睁开眼睛,忙喊道:“叶阿姨,你醒了吗?对不起,叶阿姨,对不起,我来晚了……”心中无比惊惶又愧疚,自责不已。
叶芳芷心中一震,这称呼竟是如此熟悉,心中忽然清明,睁大眼睛看向抱着自己的黑甲男子:“天石?你是天石?”
尹天石一愣,知道自己已被叶芳芷认出,只得承认:“是,叶阿姨,我是天石……你感觉怎么样?我……啊,我送你去医院,你一定要坚持住!”说着就想起身,却被叶芳芷牢牢抓住。
“不……”叶芳芷声音微弱,她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尹天石,“你……你听我说……”
“别说了,叶阿姨,送你去医院要紧……”尹天石万分焦急地。
“别……”叶芳芷仍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力气出奇的大,“听我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尹天石一震:“叶阿姨……”
叶芳芷苍白的脸上模糊一笑:“真没想到……原来……原来你就是黑甲天神……”她微笑着,嘴角忽然一股鲜血涌出,不禁呛咳起来。
“叶阿姨,你先别说了……”尹天石心里一颤,声音发抖。
“天石!”叶芳芷抓着尹天石的手臂,更加用力了,“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你!叶阿姨,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尹天石急切地说道。
叶芳芷点点头,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帮我……帮我照顾小璃……好好地……好好地爱护她……爱护她一辈子,不要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答应我……”
尹天石胸中哀痛,热泪上涌,使劲地点着头:“我答应你,叶阿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璃,爱护她一辈子,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叶芳芷欣慰点头,又是一股鲜血从口中汨汨涌出,却脸含微笑:“帮我……帮我跟她说……生日快乐……”声音顿住,笑容永远停驻在了脸上,苍白却美丽依旧。
尹天石耳中清楚听到她心脏停止了跳动,再无声息,眼泪忍不住地掉落下来,摇着头:“不要,叶阿姨,你不能丢下小璃,她不能没有你,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尹天石看着怀中已了无生息的叶芳芷,心中无比难过悲伤,为何总是这样,救得了天下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不远处传来警车和急救车的鸣笛声,围观的人也在慢慢聚拢,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尹天石伸手轻轻合上叶芳芷的眼睛,让她好好地平躺在地上,站起身来,脚下云团汇聚,慢慢升上空中,看着叶芳芷唇边那一抹微笑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的哀伤也越来越深。
眼看着救护人员围拢到叶芳芷的身边,实施急救后将她抬上担架送上急救车,尹天石这时满心里想到的都是莫桑璃,她能承受得了这一切吗?该怎么告诉她?怎么才能让她接受这个事实?一想到她即将承受如此大的打击,就说不出的心疼与悲伤。
莫桑璃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了好半天了,她朝母亲以往开车来的方向望了又望,可是马路上车来车往,却唯独不见母亲开车而来。她已经按照母亲说的,在图书馆里又待了半个小时才出来,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母亲,电话也打不通,总是关机状态。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空气中渐渐地有了一丝浸人的寒意,莫桑璃穿得单薄,不禁将怀中的书本抱得更紧了,心里开始莫名的不安,担心母亲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尹天石慢慢地向莫桑璃走去,他早已经褪去了幻化,恢复了普通人的衣着。远远地看着莫桑璃,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心里充满了愧疚自责,如果他能够早一刻达到,也许那场惨烈的车祸就不会发生,如果不是先救了那个轻生的女孩……
他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莫桑璃,她孤独地站在暮色之中,仿佛她的人生也像是被黑暗团团包围,娇怯无助,不胜寒意,脆弱地像是随时会如薄玉般碎裂。尹天石无法再往前走了,他实在无法将那么残酷的消息传达给她,那些只是想一想都会感到万分冰冷的字眼,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也许是天气越来越冷,莫桑璃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她再一次地往车流中望去,却一眼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尹天石,顿时感到惊讶,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昏暗的街道上,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却又明显古怪,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惊怕。
“天石哥哥……”她轻声唤道,慢慢向尹天石走近,握着书的手不自禁地轻颤,“你……你怎么来了?”
眼看着莫桑璃一步步走近,尹天石嘴唇动了几次,却始终无法开口。
莫桑璃心里越来越恐惧,睁大眼睛看着尹天石,浑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了……天石哥哥……”
“小璃……”尹天石终于开口,却发现声音干涩又艰难,“你妈妈……她……她不能来接你了……”
莫桑璃眼睛睁得更大了,像是站不稳般后退了一步,声音颤抖得厉害:“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来……”
尹天石看着莫桑璃,看到她大大的眼睛里无比的恐惧,他胸口就像是窒住了一般,好半天才说道:“她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已经……”
“不!”莫桑璃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尹天石,使劲地摇头,“不可能,不会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人便向后倒去。
尹天石大惊,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小璃!小璃!”
莫桑璃眼前黑暗散去,呼出一口气,又急喘起来,抓住尹天石的衣袖,站直了身:“我妈妈在哪里?在医院是吗?医生在抢救她是吗?在哪家医院?快带我去!快带我去!”她急促地说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尹天石扶住她,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摇摇晃晃,心疼至极,又难过至极:“小璃你先别急……”
“不!快带我去!我要见我妈妈!”莫桑璃紧紧抓着尹天石的衣袖,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央求着,“天石哥哥,快带我去!”
“好,好,我这就带你去!”尹天石好想把这不停颤抖着的单薄女孩儿搂在怀里,好想用自己温暖的胸怀去熨帖她冰冷的心,他开始感到害怕,怕她会碎掉,怕她会就此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