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了。在这样的距离，金光云虽然枪法不好，也没有打不中的道理。但就在他开枪的一瞬，枪口前多了一个人。
那是思华。她刚一下车，便见发生了这事。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杨定远突然发难，显然是因为自己。见金光云要对杨定远开枪，她已顾不得一切，猛地冲了过来。她就站在金光云不远处，金光云的动作也不够快，等他扣下扳机，思华已经站在了枪口前。子弹穿进了思华的身体，而金光云也觉前心一疼，低头看去，却见一把小剑正插在自己前心。他还有点不敢相信，喃喃道：“乌云，你……你杀我……”
在他心目中，自己对思华一心一意，思华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应该杀了自己。这把袖剑锋利之极，穿心而过，金光云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痛苦，人便仰天摔倒。
在这样的近距离中枪，思华的身体也弹了出去。杨定远被宫本打倒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思华的身体飞了过来，正跌在他身前。看着思华的前心已被鲜血染红，杨定远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把抱起思华哭道：“思华！”
思华的眼神已经有些茫然了。致命的一枪，将她的身体都撕开一个拳头大的伤口。杨定远想要为她捂住伤口，可是伤透了的心再也补不起来，血在不停地冒着。思华躺在杨定远怀里，忽然微笑了一下，低低道：“杨大哥，对不起……”
对不起的有很多。没能理会杨定远的用意，破坏了他的计划，还有，没能早一点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只是这一切，在这垂死的少女心目中渐渐地淡了。很久以前，其实也并不很久，十五岁的少女在火车上第一次碰到杨定远，得到了他的帮助，那种欢喜用什么语言都无法表达。
杨大哥，我是太笨了，真对不起。
抱着思华渐渐冰凉的身体，杨定远放声痛哭起来。他从未如此畅快哭过，但现在泪水只让它流下来。也只有现在，他才算真正明白自己心中这个十八岁的少女占了多大的份量。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可贵。他任由泪水流淌着。
莲娜这时也已跑下了车。她已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那个哥萨克少尉已从金光云尸体上搜出了那信封，刚打开看了一眼，便冷汗涔涔，心想：“得立刻交给谢苗诺夫将军！”一抬头看到莲娜下车，他大吃一惊，正想立正，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阿基姆少尉，发生什么事了？”
听得这声音，阿基姆更是吃惊，转身打了个立正道：“夫人，这个人身上搜出了重要文件，必须马上交给谢苗诺夫将军。”
“那让人清理站台，快开车了。”
阿基姆又是打了个立正，小声道：“只是，夫人，揭发他的这个人应该也不是……”
“我认识他，他是位正直的中国商人，别为难他了。”
阿基姆听得夫人竟然为杨定远说话，并且说认识他，更是诧异。但他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夫人，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是。”反正得到了这份情况，必须立即向谢苗诺夫将军汇报，否则功劳也会落空。他马上张罗着让人清理站台，把捉到的那两个持枪的东方人关起来押走。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布尔什维克，总之消息不能走漏，一切都听从谢苗诺夫将军的安排。
夫人怎么会认识那个中国人的？阿基姆上车时想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心道：夫人和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相似，难道这中国人竟是谢苗诺夫将军的连襟么？
当夫人下车里，虽然伤心欲绝，但泪光中，杨定远也看到了那个人影。
曾经在梦里无数次看到过的人，本以为永远没有交汇的一天，但命运又把两个人牵扯到了一处。和他预料的不一样，她并没有忘记自己。
她在想什么？杨定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谢谢你，娜斯佳。
他想着，泪水又落了下来，滴落在思华冰冷的身体上。泪光中，仿佛又浮现起很久以前，在火光中看到她换衣服时露出少女的胸脯时那羞涩的模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