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对，布尔什维克特使带来的列宁密信却答应沙俄与满清政府签订的条约一律是非法而无效，沙皇从中国侵占的土地将来都要归还给中国。而这块土地，正包括西伯利亚在内。杨定远道：“那不是加入红军更好么？”
尹春山叹了口气，过了好一阵才道：“只怕，口惠而实不至。”他顿了顿，又道：“现在，只有看徐总指挥的意思了。”
尹春山虽然拽了句文，不过杨定远倒也知道他的意思。布尔什维克会说了不算么？他没有再说话。
回到营地，他刚下马，还没来得及把马拴好，陈振中忽地从一边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他小声道：“定远哥，你可回来了！”
陈振中的模样很是着急，杨定远诧道：“出什么事了？”
“有两个人来找你。”陈振中几乎有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等了好一阵了。”
“找我？”
杨定远极是诧异。在遥远的西伯利亚，还会有人来找自己？他道：“振中，你别开我玩笑，这地方哪儿有人来找我。”
陈振中见他不信，有点着急，指手划脚地道：“真的真的，两个小子。定远哥，我哪敢骗你。”
两个小子？杨定远更诧异了。要是在国内，有人来找自己还好说，可这是在遥远的西伯利亚，而且正在开战。他问道：“这两人在哪儿？”
“在营房里，霍敬奇正陪他们说话呢。”
霍敬奇的脾气很臭，在骑兵团，除了杨定远，几乎没有个可以跟他多说几句话的人。陈振中是杨定远的发小，可陈振中和霍敬奇也一样不太合得来，真不知什么人还能跟霍敬奇搭上话。杨定远将马缰交给陈振中道：“振中，你帮我把马拴好。”说罢快步向营房走去。刚走到霍敬奇营房门口，就听得他在里面说着：“甭哭了，淌猫尿算个啥呢？关二爷刮骨疗伤，眉头都不皱一皱！看我腿上被老毛子捅了这几天，哼也没哼过！”
虽然知道不是笑的时候，杨定远还是忍不住想笑。对霍敬奇来说，这大概是最温和的开解人的话了。只是他到底在开解谁？杨定远还没进门，便叫了一声：“霍大哥。”
屋里除了霍敬奇以外，还有两人，正和霍敬奇说话的是个矮个子。听得杨定远的声音，这矮个子抬起头，看到杨定远，叫道：“杨大哥！”忽地扑上前来，一把抱住杨定远，眼泪不住地流。杨定远吃了一惊，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定睛看去，惊叫道：“思华！”
这个矮个子，正是思华。自从去年马帮结束后，杨定远也有大半年没见到她了，几乎快忘了有这么个人。思华紧紧攥住了他，攥得那么紧，仿佛生怕一松手杨定远就会消失一样。这让杨定远更觉得尴尬，轻轻推开她道：“思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姥爷……还有舅舅他们……都让哥萨克杀了！”
这消息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让杨定远呆住了。他抓着思华的肩膀道：“什么，老爷子出事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思华抹了抹眼泪，抽泣着道：“哥萨克……姥爷……”可是刚一开口，眼泪便不住地淌下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边上和她同来的那人道：“杨大哥，我来说吧。”
和思华同来的，正是金光云。金光云说话比思华口齿灵便多了，原来自从马帮散后，乌日勒和克也就带着人给人跑跑短途。讥荒越来越严重，生意也越发难做，他们只能算是糊口。就在上个月，正当金光云跟着乌日勒和克外出回来没多久。那一回难得搞来了一些肉，老人让煮成肉汤大家均分，正等着开饭的时候，突然杀来了一伙哥萨克骑兵。这些哥萨克全副武装，竟是军人打扮，进了村子见人就杀，也不说话。老人见状要和他们理论，因为说得又急又快，金光云也没听清，只知他们在说什么“马”，突然那首领挥起一刀将老人砍翻在地，苏日勒和克带着人去和那些哥萨克拼命，可那些哥萨克有备而来，就算部落里严阵以待，也肯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面对的，只能是一场屠杀。
金光云说到这儿，声音也有点颤抖。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血腥的场面却见过不止一次，然而一回想起那些哥萨克骑兵突然杀进来的情景，他就依然害怕。他顿了顿，舔了舔嘴唇，又看了一眼在一边默默流泪的思华，小声道：“杨大哥，老爷子他们……一个都没在了。”
杨定远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灼。金光云想不出来哥萨克为什么要对付老人他们这支蒙古部族，但杨定远猜得到。
定然是受了中国军团的牵连啊。特别是骑兵团突袭了哥萨克马场，虽然当时连一条活口都没留，做得干手净脚，可是中国军团异军突起，哥萨克骑兵在这当口吃了个大亏，呆子都猜得出两者之间不可能没有一点关系，定然来找骑兵团复仇，结果没找到骑兵团，却发现了老人这个部族。在哥萨克眼里，蒙古人和汉人长得一模一样，他们自然认为就是同一伙人，结果，就是哥萨克骑兵对老人全族大开杀戒。
杨定远看了看一边的思华，思华直到现在还两眼无神。杨定远小声对金光云道：“小金，你先在这儿照顾一下思华，我去向尹团长汇报。”
杨定远找到尹春山时，尹春山正在读着一份刚接到的文件。听杨定远说了此事，尹春山犹豫了一下，说道：“哥萨克干的？”
“是。”
尹春山叹了口气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所难免。定远，你准备把他们两个怎么办？”
杨定远道：“尹团长，他们都没地方去了，我想，就让他们先留在军营里，可以做些杂务，到时看机会再安排去处。”
尹春山眉头皱了皱：“也是。可是，有个是姑娘，把她留在军营里怎么成？”
杨定远道：“这个我想过了，可以让霍敬奇和她住一起。”
